“波斯坊那地方，若是設個巡防所，那可真是一本萬利的買賣。”秦玄的聲音不急不緩，目光平靜地看著陳守德。

陳守德眼睛一亮，卻又很快壓下心中的喜色。他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茶香在口中回蕩。

“哦？賢侄此言何意？”他放下茶盞，裝作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

秦玄微微一笑，身子略微前傾：“波斯坊富戶云集，商賈往來。那五個鋪兵的油水，可比尋常街巷多得多。每逢節(jié)日，各家商鋪都會送來孝敬。”

陳守德眼中閃過一絲精明，手指不自覺地加快了敲打桌面的節(jié)奏。這樣的鋪兵編制，若是拿去賣，二三十兩銀子一個都不夠。更別說那些商鋪的孝敬，一年下來，怎么也得有百八十兩進賬。

“而且眼下正是時機。”秦玄繼續(xù)道，聲音中帶著幾分篤定，“波斯坊出了命案，還有寶物被盜，妖精作祟。這案子必然轟動京師，鬧得滿城風雨。”

陳守德不由得點頭，眼中精光閃爍。這個時機確實抓得妙，借著這個由頭上報增設巡防所，云州府那邊定然會批。

屋外一陣風吹過，帶動窗紙沙沙作響。陳守德端詳著眼前的年輕人，心中暗自思忖。這秦玄，看著木訥，實則精明得很。

“賢侄說得有理。”陳守德放下茶盞，笑道，“只是不知你今日來，所為何事？”

秦玄拱了拱手，面色恭敬：“小侄愚鈍，捕快這差事干得不夠利索。不如去做個鋪兵，也算清閑。況且...”他頓了頓，“也好給叔父分憂。”

陳守德這才恍然大悟。眼前這個年輕人，懂得審時度勢。知道自己得罪了上司，與其在捕快班里受氣，不如換個清閑差事。而且還懂得投其所好，送上一份厚禮。

“賢侄年紀輕輕，就懂得審時度勢，難得啊。”陳守德由衷贊嘆，目光中滿是贊許。

“此事包在我身上。明日我就把章程報上去，若是批下來，波斯坊鋪兵的位置，我給賢侄留著。”

秦玄連忙起身告辭，腳步輕快地離開了廳堂。

待他走后，陳守德打開那包茶葉，里面赫然躺著兩錠十兩銀子。銀光閃閃，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這小子，果然不簡單。”陳守德?lián)u頭輕笑，手指撫過銀錠光滑的表面。

夜色漸深，秦玄回到家中。院子里的老槐樹在風中輕輕搖曳，投下斑駁的影子。

“相公回來了。”柳雨柔迎了上來，身后跟著提著燈籠的小桃。

秦玄點點頭，側身讓出身后的大車。車上堆滿了各色物件，有被褥米面，有油鹽醬醋，還有柴火雜物，琳瑯滿目。

“這些日子委屈娘子了。”秦玄笑道，目光柔和，“家里什么都缺，今日一并置辦了。”

柳雨柔看著滿車的東西，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她抿了抿唇，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小桃抱著個大包袱，蹦蹦跳跳地問道：“姑爺，這是什么呀？”

“買了些布料想給你和小姐定制幾件衣服。”秦玄溫聲道。

柳雨柔打開包袱，里面是一匹雨過天晴色的云錦，銀絲暗紋若隱若現(xiàn)，素雅中透著貴氣。她的手指輕輕撫過布料，心中一暖，沒想到他連挑選布料都這般用心。

“小姐快看，還有吃的呢！”小桃打開食盒，香氣四溢，惹得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秦玄笑道：“你們還沒來得及吃飯，特意從館子里帶了些菜回來。”

一盤盤精致的菜肴散發(fā)著誘人的香氣，江瑤生的香氣四溢，麻油的醇香與草果、茴香的清甜在空氣中完美融合。梭子蟹的蟹粉蛋卷色澤金黃，外皮酥脆，蟹粉細膩，一看就知是出自名廚之手。清炒時蔬翠綠欲滴，油光水亮，搭配著幾道小菜，構成了一桌豐盛的晚餐。

這些菜品，在整個云州城也只有幾家大酒樓才能做出這般水準。

秦玄將目光轉向柳雨柔，果然看到她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又迅速收斂。這位出身官宦之家的大小姐，想必早已習慣這些精致菜肴，只是這些年顛沛流離，怕是連見都難得一見了。

“娘子請用膳。”秦玄輕聲說道，語氣溫和中帶著一絲關切。

柳雨柔站在原地，目光在這一桌菜肴間來回打量，眼中滿是疑惑。她微蹙眉頭，似乎在思索著什么。這個家徒四壁的小捕快，怎么突然就能買得起這些名貴菜品？

小桃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拉著她的衣袖，“小姐快嘗嘗，看起來好香啊！”小丫頭的眼睛亮晶晶的，滿是期待。

柳雨柔被她拉著坐下，看著桌上的美食，一時間有些恍惚。記得上一次吃到這樣的飯菜，還是在父親任上的時候。那時候，每到節(jié)慶，府上總會擺上一桌豐盛的宴席。

一大一小兩個美人，小心翼翼地品嘗著每一道菜，臉上都露出了驚喜的神色。秦玄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暖意。他注意到柳雨柔吃飯時的舉止依然優(yōu)雅，即便是落魄至此，那種與生俱來的貴氣仍在。

“這道蟹粉蛋卷，味道竟與醉月樓的一模一樣。”柳雨柔忍不住感嘆道，隨即又意識到自己失言，趕緊低下頭繼續(xù)用膳。

秦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并未多言。他知道，這確實是從醉月樓買來的。只是這個時候，不必說得太明白。

待她們用完膳，小桃麻利地收拾碗筷離開，秦玄這才開口：“家父留下些許財物，一直未曾動用。如今有了娘子當家，這些東西自然該交由娘子處置。”

說著，他將身上剩余的銀兩取出，整整齊齊地擺在桌上。七錠雪花銀，在燭光下泛著柔和的光芒。

柳雨柔愣住了，她看著桌上的銀兩，手指微微顫抖。這些銀子，足夠一個普通人家過上幾年的日子了。

秦玄又取出一個精致的木盒，遞到她手中：“這是一副頭面，送與娘子。”

柳雨柔遲疑片刻，打開盒子，一副纏枝蓮紋樣的黃金頭面映入眼簾。頭面工藝精美絕倫，每一片金葉都栩栩如生，蓮花瓣上還點綴著細小的珍珠，在燭光下熠熠生輝。

她心中一動，想起昨日小桃賣掉假簪子的事。這位小捕快，竟如此細心，連這些細節(jié)都注意到了。

看著柳雨柔眼圈微紅，秦玄趕忙又取出一個盒子：“這是給小桃的。昨日她護主有功，理應賞賜。”

“為何要我來賞？”柳雨柔不解地問，聲音中帶著一絲困惑。

“你們情同姐妹，由你賞賜更顯親近。”秦玄淡淡一笑，目光溫和。

柳雨柔心中一震。這簡單的一句話，卻暗含深意。若是由秦玄直接賞賜，難免讓人誤會。由她來賞，既顯示了主仆之情，又避免了不必要的猜測。

待小桃回來，柳雨柔將那套銀飾賞給她。小丫頭歡喜得手舞足蹈，一雙大眼睛笑成了月牙，不停地向兩人道謝。

“小姐，這是我收到過最好的禮物！”小桃愛不釋手地撫摸著銀飾，眼中閃爍著淚光。

柳雨柔輕輕撫摸著小桃的頭發(fā)，心中百感交集。這個跟著自己吃苦的丫頭，終于也有了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