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玄暗暗松了口氣，但臉上依舊保持著那份從容不迫。他知道，在這種場合，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都可能暴露自己的弱點。

“說吧，找老夫什么事？”老人放下酒杯，目光如炬，“還帶了這么多捕快來。”

秦玄從懷中取出一疊畫像，全是同一個人的肖像 - 死去的戶部官員柳覺文。

“想請前輩幫忙打聽此人是否來過幽蘭閣。”秦玄將畫像攤開在桌上，“此人三日前死于永安侯，死狀極慘。”

老人揮了揮手，那個渾身刀疤的馬虎婆立刻拿著畫像出去了。他的動作麻利，顯然經常做這種事。

“不介紹介紹你帶來的這幾位朋友？”老人目光掃向秦玄身后站著的幾個人，眼中帶著幾分玩味。

“永安侯府呂岳長官，天威鏢局陳宮燁、安馬玥。”秦玄一一介紹道，語氣平淡，仿佛只是在介紹幾個普通朋友。

“現在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老人感嘆一聲，目光中閃過一絲追憶，“老夫這把老骨頭，也該退出江湖了。”

沒過多久，馬虎婆就回來了。他的臉上帶著幾分凝重。

“這人確實來過，每十天一次，從不間斷。”馬虎婆說道，聲音壓得很低，“都是去找雨瘸婆。”

秦玄眼前一亮，這條線索總算找對了。雨瘸婆，這個名字他并不陌生，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殺手，專門接一些見不得人的買賣。

“多謝前輩相助，沈某告辭。”秦玄起身拱手，準備離開。

“以后少來打擾，就是對老夫最大的報答。”老人笑道，眼中卻閃過一絲警告的意味。

秦玄跟著馬虎婆穿過狹窄骯臟的巷道。兩旁的房屋低矮破舊，墻壁上爬滿了青苔，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聞的臭味。

路過一個街角時，秦玄被一個蜷縮在狗皮下的人影吸引了注意。那人蓬頭垢面，眼睛渾濁如石，渾身膿瘡血污，看起來凄慘至極。

秦玄丟下幾個銅錢，繼續跟著馬虎婆前行。他的心中卻升起一絲不安，總覺得那個乞丐的眼神有些古怪。

很快，他們在一間破舊的棚屋前停下。棚屋的門板歪歪斜斜，看起來隨時都可能倒塌。

“就是這里，那個官員每次都來這找雨瘸婆。”馬虎婆說道，聲音中帶著一絲緊張。

推開門的瞬間，秦玄愣住了。

眼前的景象與他預想的完全不同。沒有骯臟的被褥，沒有雜亂的床鋪，有的只是一段向下延伸的臺階。昏暗的光線中，臺階仿佛通向一個未知的深淵。

“有點意思。”秦玄瞇起眼睛，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劍柄。

身后的陳宮燁下意識往前邁了一步，卻被秦玄伸手攔住。“我先下去。”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語氣。

臺階很窄，只容一人通過。秦玄緩步而下，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潮濕的空氣中飄蕩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香氣，那是某種名貴香料的味道。

“這味道......”呂岳皺了皺鼻子，“是西域進貢的龍涎香。”

安馬玥接過話頭：“一兩能值十兩黃金。”

臺階盡頭是一個半地下的房間。秦玄站在最后一級臺階上，目光在房間內緩緩掃過。

四周的土墻上懸掛著色彩斑斕的錦緞，地面上用破木板搭建的床鋪上整齊疊放著錦被棉褥。床邊的泥地上擺著幾個酒壇，一旁的木架上放著七八個潔白的瓷碗。兩根已經燃去一半的蠟燭靜靜插在燭臺上。

“這地方......”陳宮燁的聲音里帶著困惑，“怎么看都不對勁。”

秦玄沒有說話，只是仔細打量著房間的每一個角落。貧民窟中的奢華陳設，簡陋與精致的強烈對比，無不透露著不同尋常。

“柳覺文......”他低聲念著這個名字，眼中閃過一絲思索。

一個從六品的年輕官員，正值春風得意之時，云州城內的青樓妓館任他挑選，卻偏偏選擇在這種地方幽會。這背后的原因，恐怕不會那么簡單。

“馬虎婆。”秦玄轉向站在一旁的少年，“說說那個雨瘸婆。”

馬虎婆搓了搓手，眼神有些閃躲：“他來這有十多年了，從我七歲那年就住在這。天生駝背，長得丑，但也就這點特別。”

“人販子？”

“對，專門用迷藥拐人。”馬虎婆啐了一口，“女人、小孩都要。以前還做些特殊生意......”

“特殊生意？”呂岳追問道。

“就是......”

“夠了！”秦玄猛地抬手打斷。

陳宮燁臉色發青，安馬玥握緊的拳頭在微微發抖。只有呂岳還能保持表面的平靜，但眼中的厭惡卻怎么也掩飾不住。

秦玄走到床邊坐下，隨手撫平被褥上的褶皺。“那個女人呢？”

“過年前被他拐來的。”馬虎婆說，“從沒出過門。這地方沒人串門的習慣，誰要是隨便進別人家，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刀。所以沒人見過那女人長什么樣。”

“那位年輕官員呢？”

“三個多月前第一次來，差不多來過十次左右。每次都是天黑后來，天亮前走。”

秦玄站起身，走到墻邊，手指輕輕觸碰著掛在墻上的錦緞。觸感細膩，顯然是上等貨色。“這些東西......”

“都是那位官員帶來的。”馬虎婆說，“每次來都會帶些東西。有時候是錦緞，有時候是瓷器，還有香料......”

呂岳突然開口：“一個混跡朝堂的六品小官，哪來這么多值錢的東西？”

秦玄轉過身，目光在房間內再次掃過。“雨瘸婆和那女人是什么時候不見的？”

“這就不清楚了。”馬虎婆搖頭，“不過那位官員上次來是三月初一，每隔十天必到，從不差錯。那時候人還在，后面的事就說不準了。”

房間里陷入短暫的沉默。兩根蠟燭的火焰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在墻上投下搖晃的影子。

“這里面有古怪。”安馬玥突然說道，“那位官員，為什么非要在這種地方......”

“也許正是因為這里是貧民窟。”呂岳接過話頭，“沒人會注意，也沒人敢過問。”

陳宮燁蹲下身，仔細查看地面：“這里的灰塵......”他的手指在地上輕輕劃過，“有被清理過的痕跡。”

秦玄走到他身邊，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地面上確實有一些不自然的痕跡，像是有人匆忙清理過。

“有血跡。”陳宮燁突然說道，指著角落里一塊略深的污漬。

秦玄快步走到那個角落，蹲下身仔細查看。那塊污漬確實像是血跡，但已經很淡了，顯然經過了仔細的清理。

“找找看還有什么線索。”秦玄站起身，開始仔細檢查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其他人也各自散開，開始搜索。房間雖然不大，但每個角落都可能藏著重要的線索。

“這里！”安馬玥突然喊道。她正蹲在床鋪旁邊，手里拿著一個小布包。

秦玄接過布包，小心翼翼地打開。里面是一些零碎的首飾，還有一張已經泛黃的紙條。

“這字......”呂岳湊過來看，“是官場中常用的密文。”

秦玄仔細端詳著紙條上的文字，眉頭越皺越緊。“這不是普通的密文，是京城御林統領府的特殊暗號。”

“御林統領府？”陳宮燁驚訝道，“那個柳覺文不過是個從六品的小官，怎么會......”

“所以這件事遠比我們想象的要復雜。”秦玄將紙條收起，“一個混跡朝堂的六品小官，御林統領府的密文，一對神秘失蹤的男女，還有這個處處透著詭異的地下密室......”

“會不會是......”呂岳欲言又止。

秦玄搖搖頭：“現在下結論還太早。我們需要更多的線索。”

他最后環視了一圈這個詭異的地下密室。陽光從門口的縫隙中投射進來，在地上留下一道細長的光線。

“走吧。”秦玄轉身向外走去，“這里已經沒什么可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