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一個倩影出現在門口。

是安馬玥。

她站在那里，雙手背在身后，神情有些局促。

“安姑娘有事？”秦玄放下手中的刀，笑著問道。

“秦捕頭...”安馬玥低著頭，聲音輕柔得像是在自言自語，“那首詞，幫忙記錄一下好嗎？”

秦玄看著眼前的姑娘，心中一軟。他知道，她從小失去母親，在鏢局中長大。如今得知“落梅劍”這個名號竟出自一首詞，想必是將這視作母親留給她最珍貴的遺物。

“當然可以。”

秦玄走到案前，提筆蘸墨。他在詩簽上寫下那首《臨江仙》，用的是瘦金體楷書。每一筆一劃都格外認真，為的就是讓每個字都清晰可辨。

安馬玥站在一旁，屏息凝神地看著。燭光映照下，她的眼中似有淚光閃動。

寫完后，秦玄又取出一個皮護書，將兩樣東西一并遞給她。“放在這里面，可以保護得更好。”

安馬玥接過，小心翼翼地摩挲著皮護書的邊緣，臉上露出欣喜之色。

“能認得清嗎？”秦玄問道。

“我...”安馬玥咬了咬嘴唇，臉上泛起紅暈，“不認識字。”

她說這話時的模樣，像個做錯事的小女孩，讓人忍不住想要憐惜。

“沒關系，以后我教你。”秦玄笑道，“說起來，我還挺羨慕你的。”

“羨慕我？”安馬玥抬起頭，眼中滿是不解。

“你有疼你的父親，還記得母親的樣子。”秦玄苦笑，目光投向遠處，“我從小被遺棄，連父母長什么樣都不知道。有時候看到街上父母打罵孩子，我都覺得羨慕。”

安馬玥心中一顫，看向這個外表堅強的年輕捕頭，忽然覺得他比自己更加可憐。她想說些什么，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不過你那個爹也該打。”秦玄忽然笑道，語氣輕松了幾分，“把這么一個花朵一樣漂亮的姑娘當男孩養，真是暴殄天物。”

秦玄的一番話讓安馬玥愣在原地，她下意識地抬眼看向他，想從那張平靜的臉上找出些許戲謔的痕跡。微風拂過，帶著幾分涼意，吹動她額前的碎發。

可那雙眼睛里，只有最真誠的光，像是夜空中最亮的星辰，純粹得讓人不敢直視。

“你莫要取笑我。”安馬玥搖了搖頭，聲音里帶著幾分自嘲，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我這樣的，哪里像什么花朵？”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形，嘴角扯出一絲苦笑：“就這副模樣，比梯子還直溜。有時候押鏢，那些富貴人家的女眷見了我都要嚇一跳。”

“更別提這雙大腳了，每次遇到男人，都要笑話我幾句。”說到這里，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像是被風吹散的蒲公英。

秦玄靜靜地聽著，目光落在她微微顫抖的睫毛上。在他看來，眼前的姑娘分明就是個頂級美人，只是被世俗的眼光蒙蔽了雙眼。

“我爹把鏢局上下都問遍了，”安馬玥繼續說道，聲音里帶著說不出的苦澀，“愿意娶我的，不是年紀大得能當我爹，就是...”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東西哽住了喉嚨。

“就是有些殘疾？”秦玄接過話頭，語氣平靜中帶著一絲溫和。

安馬玥輕輕點頭，指甲不自覺地掐進掌心。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她身上，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所以你都拒絕了？”

“嗯。”她的回答簡短而堅定。

秦玄心中一動，這姑娘倒是有骨氣。換作尋常女子，在這般壓力之下，只怕早就隨便找個人嫁了。“你這樣很好，不要因為別人的眼光就委屈了自己。”

安馬玥指尖微微發顫。她的側臉線條柔和，眼角微微泛紅。

“這世上總有一個人，會覺得你是最好的。”秦玄輕聲說道，聲音像是春日里的細雨，輕柔地落在心上。

這句話像一記重錘，狠狠地擊在安馬玥心上。十九年來，還從未有人用這樣溫柔的語氣對她說過話。她的眼眶微微發熱，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那人怕是個瞎子。”安馬玥強笑一聲，轉身就走。裙角在風中翻飛，像是要逃離這令人心慌的場景。

秦玄看著她的背影，心中暗嘆。這個時代的審美，著實讓人無奈。若是放在現代，這樣的美人，怕是要被星探搶著簽約。

云州城北的魚牙崗上，一行人緩緩前行。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氣息，腳下的泥土松軟不堪。

秦玄走在最前面，身后是呂岳和兩名捕快。他們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山谷中格外清晰。二十名捕快已經分成兩隊，分別守住了幽蘭閣的出入口。

山谷幽深，日光被兩側山壁遮擋，顯得格外陰森。空氣中彌漫著腐朽的氣息，地上散落著各種垃圾，泥濘的道路上積水沒過腳踝。腐爛的木板和破碎的瓦片隨處可見，空氣中飄蕩著令人作嘔的氣味。

兩旁的棚屋破敗不堪。墻壁上的裂縫中長滿了青苔，屋頂上的茅草早已腐爛。秦玄能感覺到，在那些陰暗的縫隙中，有無數雙眼睛在窺視著他們。

一陣陰風吹過，帶來幾聲不知名的蟲鳴。遠處傳來嬰兒的啼哭聲，卻又很快消失不見。

“這地方真是...”呂岳皺了皺眉，手不自覺地按在了刀柄上。

“現在知道我為什么要買那把刀了吧？”秦玄低聲說道，“這種地方，一個不小心就會被人分尸。”

身后傳來陳宮燁和安馬玥的輕笑聲，卻掩飾不住其中的緊張。

一只老鼠從腳邊竄過，引得陳宮燁驚叫一聲。她連忙捂住嘴，臉上浮現出一抹尷尬的紅暈。

拐過一個彎，前方出現了一個赤身大漢。那人渾身污垢，肥肉橫生，正坐在路中間剝蛇皮。他腳邊放著一個籠子，里面爬滿了花花綠綠的毒蛇。蛇信子不時吐出，發出“嘶嘶”的聲響。

大漢抬頭看了他們一眼，眼神陰鷙，繼續低頭剝著手中的蛇皮。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腥臭味，讓人作嘔。

“怎么辦？”呂岳皺眉問道，“挨個問過去？”

秦玄搖頭：“這種地方都有個話事人，找到他就夠了。”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語氣。

“話事人是什么？”陳宮燁一臉困惑，眼中帶著幾分好奇。

“就是...”秦玄正要解釋，忽然看見呂岳已經大步走了上去。

只見呂岳一腳踢出，那赤身大漢頓時如同皮球般飛了出去，重重撞在山壁上。碎石簌簌落下，揚起一片灰塵。

“帶我們去見你們的頭目。”呂岳居高臨下地看著那人，聲音冰冷，“不然，我就一腳一腳踢到你說為止。”

大漢吐出一口血沫，眼中閃過一絲驚恐。他掙扎著爬起來，指了指前方的一條小路：“往那邊走，第三個岔路口右轉，就能看到一間青瓦房。”

秦玄看著這一幕，不禁莞爾。這種暴力手段，倒是最適合這種地方。講道理不如來硬的。既然要找人，那就用最直接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