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玄的目光落在了練武場邊上的一棵大樹下。

樹蔭下坐著個老者，一身粗布麻衣，正悠然品茶。幾縷白發隨風飄動，給人一種超然物外的感覺。呂岳徑直走過去，緩步走到老人面前落座，示意秦玄也坐。

“這位是起威總鏢頭安馬遠，這是江寧縣的秦玄秦捕頭。”呂岳給雙方引見，順手給自己倒了碗茶。茶香四溢，秦玄注意到這茶色澤翠綠，顯然是上等的龍井。

“昨晚的案子？”安馬遠捋著胡子，虎目上下打量著秦玄。他的聲音渾厚有力。

秦玄也在暗中觀察這位總鏢頭。肩寬背厚，坐如泰山。裸露的手臂肌肉虬結，皮膚呈古銅色。雖然年過五旬，但渾身上下透著一股精悍之氣。最讓秦玄在意的是，這老者坐在那里，竟給人一種淵停岳峙之感。

“你這老東西消息倒靈通。”呂岳笑著給大家倒茶，茶水清澈見底，氤氳的水汽在陽光下若隱若現。

安馬遠端起茶碗，輕輕抿了一口，又慢條斯理地抹了把胡子：“咱們吃江湖這碗飯的，耳目不靈通怎么行？這位秦捕頭，莫非就是前些日子破了貓妖案的新任捕頭？”

“正是在下。”秦玄笑著喝了口茶，“沒想到些許薄名，也入了安老英雄的耳。”茶水微苦，回甘悠長，確實是好茶。

“秦捕頭年少有為，將來必成公門棟梁。”安馬遠哈哈大笑，聲如洪鐘，震得茶水微微蕩漾。

秦玄心知這是江湖上的客套話，不能當真。若是輕信這些奉承，怕是要被人看輕。他注意到安馬遠說話時的眼神變化，知道對方還在試探自己。

“混口飯吃罷了，還望莫老英雄多加指點。”秦玄不卑不亢地回道，同時將茶碗輕輕放下，發出清脆的聲響。

安馬遠見秦玄如此應對，眼中閃過一絲贊許，便知遇到了明白人，也不再試探。

呂岳放下茶碗，開門見山地說明來意。當提到這是侯爺的意思后，安馬遠立即叫來小廝，讓他去喊人。小廝領命而去，腳步輕快，顯然受過專門訓練。

“提前說好，”呂岳放下茶碗，正色道，“這案子往下查，必有血光之災，你派人可要謹慎。”

“這是自然，”安馬遠也收起笑容，捋須道，“侯府的事，我豈敢怠慢？”

不多時，四個年輕人來到場中。他們步伐整齊，氣勢不凡，顯然都是身懷絕技之人。

“清泉劍端木青，追風劍上官霄，斷情劍陳宮燁，落梅劍安馬玥。”安馬遠介紹道，語氣中帶著幾分自豪，“江湖上稱他們為'天威四劍'，除了老夫，他們就是鏢局中最厲害的了。”

秦玄仔細打量這四人，將他們的特點一一記在心中。

端木青身材魁梧，手長腳長，連臉都生得細長。腰間佩劍足有四尺，目光凌厲如刀。他站在那里，就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

上官霄瘦小精干，活像只靈猴。眼中精光閃爍，腰間細劍纖細，顯然是個以快打快的劍客。他的站姿看似隨意，實則暗含殺機。

陳宮燁年紀最輕，面帶笑容，體態健碩身手靈活。他的佩劍樸實無華，看不出路數。但秦玄注意到他的眼神格外警覺，顯然是個心思縝密之人。

至于那位落梅劍安馬玥，一直躲在端木青身后，只能看到一抹倩影。但從其他三人對她若有若無的保護姿態來看，這位女劍客的實力恐怕不容小覷。

“秦捕頭覺得如何？”呂岳這才想起來征詢秦玄的意見，目光中帶著幾分促狹。

“天威鏢局隨便派個人來，都比我這三腳貓功夫強。”秦玄笑道，“我哪敢挑剔。”說這話時，他的語氣輕松，但眼神卻一直在觀察四人的反應。

此言一出，安馬玥忍俊不禁笑出聲來，清脆悅耳。其他三人也都露出笑意，顯然對秦玄的謙遜頗為受用。

秦玄端起茶碗，敬了安馬遠一碗，又道：“您這天威四劍，歲月隨光陰飄散，浮云難覓知音人。醉醒獨嘆羅帳冷。相尋夢里路，飛雨落花中。”

“莫想到總鏢頭還是文武全才，用這半闕臨江仙為四位高徒取名，當真是妙極。”秦玄的聲音不疾不徐，但話中的含義卻讓在場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此言一出，安馬遠神色突變，呆坐當場。就連一直躲在后面的安馬玥也探出頭來，驚訝地打量著秦玄。四劍中的其他三人也都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練武場上的喧囂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微風拂過，帶起幾片樹葉，在空中打著旋兒落下。

“原來...是這個意思。”安馬遠神色復雜，長嘆一聲。他的目光在四個徒弟身上一一掃過，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痛楚。

“在下失言了？”秦玄察覺到氣氛不對，連忙開口問道。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邊緣，目光在眾人臉上逡巡。

安馬遠緩緩搖頭，眼角的皺紋里藏著化不開的哀傷：“這四個名號，是內子生前所取。當時我還覺得這名字太過陰柔，不夠霸氣。剛才聽秦捕頭提起，才知道內子用心良苦。”

說到這里，安馬遠的聲音有些哽咽，他抬手揉了揉眼角，仿佛要將那些即將涌出的淚水硬生生揉碎。

秦玄頓時尷尬不已，連忙端起茶杯掩飾。茶水已經涼了，苦澀的滋味在舌尖蔓延。沒想到這首詞連安馬遠自己都不知其中深意，倒是讓自己無意間點破了。

“小玥，還不出來謝過秦捕頭。”安馬遠轉頭看向人群后方，聲音里帶著幾分寵溺，“若非秦捕頭，你們這輩子怕是都不知道自己名號的來歷。”

人群微微騷動，一道修長的身影從端木青身后走出。

秦玄抬眼望去，瞬間呆住了。眼前這女子身材修長，足有一米七七八的個頭，比自己還要高出一些。劍眉星目，鼻梁挺直，唇形飽滿，渾身上下透著一股英氣。最讓人驚艷的是那雙腿，修長筆直，比例完美，就像是后世那些超模一般。

“這是小女安馬玥。”安馬遠介紹道，語氣中帶著幾分驕傲，“從小跟著這幫臭小子練武，性子野了些。若有冒犯之處，還請秦捕頭見諒。”

“莫老太客氣了。”秦玄連忙回禮，目光卻不自覺地往安馬玥身上瞟，“只是這次任務兇險，讓令嬡出馬是否不太妥當？”

“哈哈，她跟這幾個臭小子一樣，都是我的親傳弟子。”安馬遠爽朗大笑，“江湖兒女，不分男女。秦捕頭只管使喚便是。”

安馬玥聽到這話，嘴角微微上揚：“秦捕頭莫要小看了我，這些年來，我跟著師父練武，也算有些成就。”她的聲音清亮中帶著一絲磁性，讓人聽了格外舒服。

“是在下多慮了。”秦玄微微頷首，心中卻暗暗思忖著這位安家大小姐的武功究竟如何。

引薦完畢，一行人告辭離開。走在路上，身后幾個年輕人嘰嘰喳喳地說笑著。安馬玥那帶著磁性的笑聲不時傳來，讓秦玄心神不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