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緩緩離岸，水手們忙著調整船帆。芷柔這才抬頭看向船頭，洛星辰立刻挺直了身子，等著她的道別。

然而芷柔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就又被周紫霜拉著說話去了。洛星辰氣得直咬牙：“這死丫頭，一點都不懂事。”

船艙里，周豪生正和兩個女兒說話。油燈的光芒在艙壁上搖曳，將幾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在姑姑家過得如何？”周豪生看著兩個女兒，語氣溫和地問道。

“可開心了！”周紫萱眉飛色舞地說，雙眼放光，“表妹帶我們參加宴會，還帶我們去莊子玩。每天都有新鮮事，比在家里有趣多了。”

周紫霜卻顯得沉穩許多，她若有所思地說道：“女兒明白父親母親的用意。這段時間，確實學到了很多。表妹不僅教會了我們很多為人處世的道理，更讓我看到了自己的不足。”

說著，她站起身走到窗邊，透過窗子看向甲板上的洛星辰等人。那些風度翩翩的公子，舉手投足間都帶著與生俱來的貴氣，這樣的人物，終究與她這個商家女子無緣。

想到表妹和洛星辰之間若有若無的曖昧，周紫霜心里一陣擔憂。但愿表妹永遠保持現在這般無心，否則，這段情怕是要傷心收場。商戶之女，終究難以高攀。

沈府里，送走了表姐妹，院子里一下子安靜了許多。芷柔也收起了往日的活潑，每日在院子里算賬看書，偶爾出門踏青，倒也過得清閑自在。

“真想周家表姐還在。”沈怡喜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托著腮幫子嘆氣道，“有她們在的時候多熱鬧啊。”

主院里，周夫人正忙著準備沈立遠進京述職的事宜。屋里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禮品，還有幾個丫鬟在幫忙整理行李。

“娘，你磨蹭這么久還沒整利索。”芷柔走進來，看著滿屋子的東西，不禁搖頭，“這么多東西，真的都用得上嗎？”

“你爹這次進京要見很多同僚，東西總得準備齊全。”周夫人一邊整理一邊說，眼里滿是操心，“你長兄這次也跟著去，也該讓他見見世面了。這些年一直在家里，總覺得他少了些見識。”

芷柔想了想，突然說道：“娘，得讓人看著長兄點，別一不小心給你帶個兒媳婦回來。”她眨了眨眼，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

“胡說什么！”周夫人瞪了她一眼，但眼里卻帶著笑意，“你長兄還小著呢，這些事不急。”

芷柔笑著幫母親整理東西，心里卻想著另一件事。父親這次進京，不知道會不會遇到洛星辰。想到這里，她的手頓了頓，隨即又搖搖頭，將這個念頭甩出腦海。

夜幕降臨，沈府漸漸安靜下來。芷柔坐在窗前，看著院子里的月光，想起了在碼頭送別時的情景。其實她看到了洛星辰的目光，只是不知該如何回應。那樣的目光太過熾熱，讓她不知所措。

她拿出一本賬冊，試圖轉移注意力。可是翻了半天，卻一個字也沒看進去。窗外的月光靜靜地灑在紙上，如同那日洛星辰看她的眼神，溫柔而執著。

“周姑娘到了！”

芷柔居的丫鬟們眼睛一亮，紛紛迎上前去。冬日的寒風裹挾著細碎的雪花，將陸婉柔的披風吹得獵獵作響。她抬手攏了攏衣領，臉頰被凍得微紅。

“姑娘還在房里歇著呢。”初蕾笑著回答，手腳麻利地接過陸婉柔的披風。

“這丫頭。”陸婉柔搖頭輕嘆，眉眼間卻帶著幾分寵溺，“越發懶散了。”

屋內暖意融融，沉香裊裊。陸婉柔輕車熟路地往內室走去，推開房門就見芷柔正倚在床頭，手里捧著一本話本，悠然自得的模樣。窗外寒風呼嘯，屋內卻是一派閑適安寧。

“李姐姐走后，你倒是越發自在了。”陸婉柔走到床邊，目光掃過散落在床上的幾本話本，“都已經日上三竿了，還賴在床上。”

芷柔放下話本，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眼中帶著笑意：“明日就是除夕了，你不在家準備，倒跑來看我？”

“怎么，嫌我打擾你看話本了？”陸婉柔挑眉。

“哪敢啊，周小姐屈尊降臨，蓬蓽生輝。”芷柔掩嘴笑道，語氣中帶著幾分調侃。

陸婉柔這才展沈一笑，脫了靴子上了床。寒氣隨著她的動作涌進被窩，惹得芷柔一陣躲閃。

“別往我這邊靠，你這身子骨還沒暖和過來呢。”芷柔往里頭挪了挪，嫌棄地皺著鼻子。

“誰稀罕你的被窩了。”陸婉柔白了她一眼，學著她的樣子靠在抱枕上。

芷柔讓人拿來毯子給陸婉柔蓋上，這才問道：“我父親又去拜訪陸祖母僚了吧？”

“嗯。”陸婉柔點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毯子邊緣，“我聽娘說，這次沈伯父進京述職，肯定要高升的。”

說到這里，她的語氣低落下來，眼神也黯淡了幾分：“到時候，我們就要分開了。”

芷柔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好友指尖的涼意：“傻瓜，又不是見不到了，我們可以常常通信。要是爹爹新任職地近在咫尺，我們還能約著出游呢。”

“再怎么說也比不上當下來得舒坦。”陸婉柔嘆了口氣，目光飄向窗外飄落的雪花，“我哥的終身大事已經板上釘釘了，娘說接下來就該張羅我的事了。”

屋內一時沉默。芷柔看著好友略顯落寞的側臉，心中泛起一絲酸澀。

“真不想長大。”她輕聲說。

“可不是嗎。”陸婉柔應和著，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

兩人相對無言，只聽得窗外風聲呼嘯。良久，陸婉柔才打起精神，從床上爬起來：“算了，想這些做什么。我聽說你讓人新進了一批話本，拿來給我瞧瞧。”

芷柔笑著起身，從書架上取出幾本新到的話本。兩個姑娘湊在一起，時而輕笑，時而驚呼，倒也過得快活。

陸婉柔一直待到下午才回家。送走好友后，芷柔剛回到院子，就聽到丫鬟們嘰嘰喳喳地議論著什么。

“什么事這么熱鬧？”她問道。

柳青荷連忙迎上前：“老爺剛回來，叫五爺和三姑娘給堵在了半路上。”

“是為陳侍妾求情？”芷柔眉頭微皺。

“是呢。”柳青荷壓低聲音，“五爺和三姑娘跪在院子里，說什么也不肯起來。老爺只答應讓他們過年時去蘭馨閣陪陳侍妾用飯，并未解除禁足。”

芷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已經涼了：“但愿父親能一直保持清醒。”

因要赴京述職，今年的春節沈家并不熱鬧。府里少了往年的喧囂，倒顯得格外冷清。不過芷柔倒是過得自在，陸婉柔幾乎天天來找她，兩人要么談論經營鋪子的事，要么一起騎馬出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