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上人來人往,叫賣聲此起彼伏,一派繁華景象。蕭語柔站在餅攤前,手里捏著一塊熱騰騰的馕餅,香氣四溢。
“想必您是遠道而來做生意的貴婦?”餅攤大娘一邊擦著額頭的汗珠,一邊笑瞇瞇地打量著蕭語柔。
蕭語柔微微頷首,將手中的馕餅遞給身旁的蕭瑾,隨口應道:“是啊,家中經營絲綢生意?!?
大娘搓了搓手,湊近幾分,壓低聲音道:“夫人瞧見那邊了嗎?郡守家小舅子和守備大人的侄子,正為了一個奴隸爭得不可開交呢。這兩家可都不是好相與的主?!?
蕭語柔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人群中央,一個身著褐色短衣的少年靜靜佇立。衣衫明顯不合身,露出一截纖細的手臂和小腿。那張清秀的臉龐被洗得干干凈凈,一雙丹鳳眼略帶嫵媚,雖是男子,散發出一股勾人心魄的韻味。
“這孩子叫阿桐,”大娘嘆了口氣,“是這批奴隸里最俊俏的了。聽說是為了給娘親治病,才把自己賣了。可憐見的?!?
蕭語柔蹙眉,目光在那兩個爭搶的人身上掃過。一個五大三粗面相兇惡,走路時腰間的佩刀叮當作響;一個腿腳發軟形容憔悴,眼神中卻透著說不出的陰狠。
若是落在這兩人手里,這少年怕是活不過幾日。
“五十兩買個賤奴,再多我姐夫可不答應。”郡守小舅子冷笑一聲,用鞭子抽打著地面。
“怎么,這是不給我叔面子?”守備侄子針鋒相對,“你們郡守府是覺得我守備府好欺負?”
一個掌管文職,一個主理武事,兩邊誰也不肯相讓。圍觀的百姓紛紛議論,卻無人敢上前勸阻。
蕭語柔轉頭看向宓漠,后者一臉為難地搓著手。
“宓漠,”蕭語柔輕聲道,“以寧王殿下的名義,將人買下。”
宓漠瞪大了眼睛,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以寧王的名義給縣主買男寵?這...這...他偷瞄了眼蕭語柔平靜的側臉,心中天人交戰。
但王爺吩咐過,一切聽縣主安排。
就在宓漠猶豫間,守備侄子已經以兩百兩的價格拿下了人。他用力拽動繩索,阿桐腳下一個踉蹌跪倒在地,膝蓋磕在青石板上發出悶響。
守備家的紈绔重重一腳碾壓他的腦袋,冷笑道:“別急,回去洗干凈了,輪到你來服侍本大爺了?!?
蕭語柔眸光一冷,纖細的手指輕輕敲擊著腰間的香袋。她轉頭看向宓漠,輕輕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上前。
宓漠會意,整了整衣衫,亮出寧王府的腰牌。腰牌上那條盤踞的金龍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守備侄子臉色大變,額頭沁出冷汗。他連忙松開腳,后退兩步,結結巴巴道:“這...這是寧王府的...”
蕭語柔上前幾步,素手輕抬,掀開阿桐的衣袖。她蹙眉道:“這孩子染了惡疾,守備大人若是知道侄兒買了個病奴回府,只怕不好交代?!?
守備侄子如蒙大赦,連聲道:“是是是,多謝貴人提醒。這奴隸我不要了?!闭f完,轉身就跑,連買奴隸的銀錢都顧不得要回。
“貴人...”阿桐跪在地上,雙手撐地,哀求道,“我沒有染病,求您救救我娘...”
蕭語柔淺笑:“要不是我這么開口,他如何肯放你?帶我去見你娘吧。”
蕭瑾將馕餅掰成兩半,遞給阿桐:“先吃點東西。你這樣餓著,怎么有力氣帶路?”
阿桐怔怔地望著眼前這個仙子般的女子,不敢相信她會對自己這般溫柔。他小心翼翼地接過馕餅,生怕弄臟了對方潔白的衣袖。
宓漠在一旁催促道:“還不快走?我家主子的時間可金貴著呢?!?
阿桐連忙起身,卻因久跪腳麻,一個踉蹌差點摔倒。蕭瑾眼疾手快扶住他,柔聲道:“慢些,不急?!?
一行人穿過熙攘的街市,拐入一條偏僻的小巷。巷子里臭氣熏天,地上積水橫流。蕭語柔提起裙擺,小心避開污水。
阿桐帶著他們來到一間破舊的茅屋前。屋內傳來陣陣咳嗽聲,聽著令人心驚。
“娘,”阿桐推開搖搖欲墜的木門,“我帶人來看您了。”
屋內昏暗潮濕,一個瘦骨嶙峋的婦人蜷縮在角落的草席上。見到阿桐,她勉強撐起身子,虛弱地笑道:“鳳兒,你怎么回來了?”
蕭語柔看著這對相依為命的母子,心中一陣酸澀。她轉頭對宓漠道:“去請大夫來?!?
宓漠領命而去。蕭瑾則從隨身的包袱里取出干凈的被褥,替婦人鋪上。
阿桐跪在蕭語柔面前,額頭抵地:“貴人大恩,阿桐沒齒難忘。只是...只是我們實在無以為報...”
蕭語柔看著阿桐狼吞虎咽的模樣,心中暗嘆。這世間,總有太多無辜之人陷入苦難。而她能做的,不過是在茫茫人海中,拉住一個將墜入深淵的靈魂罷了。
夜幕降臨,街市漸漸安靜。蕭語柔站在茅屋外,望著漸暗的天色。宓漠在一旁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笔捳Z柔淡淡道。
宓漠猶豫片刻,低聲道:“縣主,這...這樣做會不會...”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笔捳Z柔打斷他,“但有些事,不去做,才會后悔?!?
宓漠張了張嘴,終究沒再說什么。他望著屋內忙碌的大夫和蕭瑾,以及守在母親床邊寸步不離的阿桐,忽然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