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沈陽，陽光毒辣。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悶熱，連飛鳥都懶得扇動翅膀。

清寧宮內，數十塊冰磚堆砌在殿角，絲絲涼意滲透四周。皇太極坐在龍椅上，胖乎乎的臉上依然掛著汗珠，眼神略顯疲憊。

“大汗，要不要讓濟爾哈朗帶些散兵出去打打牙祭？”范文程躬身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建議道，“最近邊境太平，八旗將士都閑得發慌了。”

皇太極撕下一塊肉塞進嘴里，咀嚼間眉頭微皺：“廣寧那邊的明軍最近如何？”

“回大汗，”范文程連忙答道，“據探子回報，孫傳庭正在修繕城防，看樣子短期內不會主動出擊。”

皇太極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嗯，只要不大規模出兵，廣寧那邊的明軍也不會輕舉妄動。”

殿內一時安靜下來，只聽得見冰塊偶爾發出的輕微碎裂聲。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這份寧靜。一名八旗士兵跌跌撞撞地沖進殿內，額頭上的汗水順著臉頰滑落。

“報——”

皇太極正要吞下口中的肉，聽到那士兵的稟報，整個人如遭雷擊，肉塊卡在喉嚨里，險些窒息。他猛地站起身，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水！快給本汗水！”

范文程手忙腳亂地端起茶盞，雙手微微發抖。

皇太極一把搶過茶盞，猛灌了一口。茶水順著嘴角流下，沾濕了前襟。他死死盯著那名士兵，聲音顫抖：“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回、回大汗，”士兵跪伏在地，額頭緊貼地面，“前線傳來消息，我八旗精銳，損失兩萬余人......”

“砰！”

茶盞重重砸在地上，碎片四濺。

“該死的狗皇帝！”皇太極暴怒起身，將桌案上的奏折、筆墨、茶具一掃而空，“我勢必讓你血債血償！”

殿內眾人噤若寒蟬，連呼吸都不敢太重。

“把濟爾哈朗給本汗抓來！這個敗家子！”皇太極臉色驟然煞白，怒吼道，“兩萬精銳啊！都是本汗的心血！”

范文程等人跪伏在地，大氣都不敢出。冷汗順著后背流淌，沾濕了衣衫。

殿內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皇太極粗重的喘息聲回蕩。良久，他才平復下來，重新坐回龍椅。

“大汗！”舒穆祿·揚古利突然開口，聲音中帶著幾分憤怒，“漢人太過狡詐，不如下令屠戮漢人，為我八旗兒郎報仇！”

“混賬東西！”皇太極厲聲喝道，眼中閃過一絲寒芒，“你是想讓我們損失更慘重嗎？滾出去！若敢妄動，我要斬斷你的爪牙！”

“嗻！”舒穆祿·揚古利連忙退下，臉上還帶著不甘之色。

皇太極揉了揉太陽穴，眼中閃過一絲精芒。他起身走到窗前，望著遠處的天際。

與其父努爾哈赤不同，他深諳政治之道。若是他父親在此，必然會大開殺戒，屠戮漢人以平息八旗內部的怒火。

就像當年在寧遠城下，努爾哈赤吃了大虧后，便在覺華島上屠殺了上萬漢人。這等舉動，只會激化民族矛盾，引發更多的反抗。

皇太極心中盤算著，眼下最重要的是穩住局勢。雖然損失慘重，但還有最后一個翻盤的機會。

那就是喀喇沁部。

只要萬丹偉征成功政變，依附于建州，不僅能緩解內部壓力，更能為西進戰略打開新的局面。

想到這里，皇太極的心情稍稍平復。他轉身對范文程道：“傳令下去，加強邊境防守，暫停所有軍事行動。”

“嗻！”范文程應聲退下。

皇太極重新坐回龍椅，閉目養神。殿內的冰塊漸漸融化，水珠滴落在地上，發出輕微的響聲。

與此同時，京城城內。

當大雨滂沱退去，空氣清新了許多。雨水沖刷過的街道顯得格外干凈，遠處的鐘聲悠悠傳來。

崇禎的心情格外愉悅，因為紅娘生下了一個女兒。雖然不是他期待的皇子，但看著那粉嫩的小臉，他的心都要化了。

他一整天都守在紅娘的寢宮里，親自照料。宮女們端來補湯，他都要親自嘗過才讓紅娘喝。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回到乾清宮處理政務。

楊所修、蘇茂相、凌義渠三位大臣已在殿外等候多時。

“眾臣單膝跪地，恭敬至極。”三人齊聲行禮。

“都起來吧。”崇禎一邊用早膳，一邊問道，“說說吧，什么事？”

蘇茂相上前一步，從袖中取出一份名單：“回稟陛下，李元起終于低下了高傲的頭顱，涉案二十三人的名單都在這里。”

崇禎放下筷子，接過名單仔細查看。隨著閱讀的深入，他的臉色漸漸陰沉下來。

“陛下，”凌義渠小心翼翼地開口，“臣以為可判李元起斬首示眾，剩下的人將被押往苦寒之地。畢竟......”

“哼！”崇禎冷笑一聲，將名單重重拍在桌上，“通敵賣國，誅九族！李元起本人，三千刀！一刀不能少！”

“陛下息怒！”蘇茂相連忙上前勸道，“誅九族牽連太廣，恐引發動蕩......”

“動蕩？”崇禎猛地拍案而起，眼中迸射出怒火，“這些人向建奴賣糧，害死了多少我大明將士？每一文錢都沾滿了大明子民的血！來人，擬旨！”

殿內氣氛頓時凝重起來。楊所修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低下了頭。

“陛下，”蘇茂相再次開口，聲音中帶著幾分懇求，“李元起雖罪該萬死，但他的家族中還有不少忠良。倘若要牽連家門，恐怕......”

“夠了！”崇禎厲聲打斷，“朕意已決！若再有人求情，一并治罪！”

三位大臣對視一眼，只得跪地應是。

崇禎踱步到窗前，望著遠處的天際。昨日的暴雨已經停歇，天空湛藍如洗。但他的心情卻如烏云密布，沉重得難以呼吸。

這時，一名太監匆匆進殿：“陛下，紅娘娘醒了，想見您。”

崇禎的臉色稍霽，轉身對三位大臣道：“此事就這么定了，你們退下吧。”

待眾人退去，崇禎快步向紅娘的寢宮走去。路上，他的腦海中不斷回響著那份名單上的內容。

二十三個人，涉及十六個家族。這些人借著各種名目，暗中向建奴輸送糧草。若不是錦衣衛暗中調查，恐怕還要繼續下去。

想到這里，崇禎的拳頭不由得攥緊。他必須要給天下人一個警示：通敵賣國者，死！

走進紅娘的寢宮，看著床上虛弱的紅娘和襁褓中的嬰兒，崇禎的心情才稍稍好轉。他輕輕抱起女兒，小家伙正在熟睡，粉嫩的小臉上帶著天真的笑容。

“陛下，”紅娘虛弱地開口，“您看起來心事重重。”

崇禎搖搖頭，輕聲道：“沒什么，朕只是在想，該如何讓這個孩子生活在一個太平盛世。”

紅娘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注視著崇禎。她知道，自己的這位夫君，肩上擔著何等重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