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婷倚在銅鏡前，纖細的手指輕輕拔下發間的金簪。暮色漸沉，窗外的天空被染成了深紫色，幾縷殘陽透過雕花窗欞，在她蒼白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咣當”一聲，簪子落入檀木首飾盒，發出清脆的響聲。盒中擺放整齊的珠釵玉簪閃爍著柔和的光澤，每一件都價值連城，卻讓她感到一絲說不出的空虛。

“王妃娘娘，奴婢為您梳頭。”貼身侍女青棠輕聲說著，手指靈巧地替王婷拆散發髻。烏黑的秀發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帶著淡淡的幽香。

王婷閉上眼睛，任由青棠服侍。疲憊感如潮水般涌來，她輕輕“嗯”了一聲。銅鏡中倒映出的面容依舊年輕美麗，可那雙眼睛里卻藏著與年齡不相符的滄桑。

“王妃娘娘，您今日看起來有些倦怠。”青棠一邊梳理著她的長發，一邊小心翼翼地說道，“是不是最近太操勞了？”

王婷睜開眼，對著鏡中的自己露出一抹苦笑。操勞？或許吧。重活一世，她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再重蹈覆轍。可事與愿違，她似乎越來越看不清眼前的路。

“青棠，浴室準備好了嗎？”她轉移了話題。

“已經準備妥當了，王妃娘娘。”

溫熱的水汽氤氳在浴室內，大理石砌成的浴池散發著淡淡的光澤。幾盞水晶燈在角落里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將整個空間渲染得溫暖而靜謐。王婷赤足踏入池中，水溫恰到好處，讓她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

空氣中飄散著一縷若有若無的清香，那是南疆傳來的曇華露香料。這香氣，讓王婷想起了前世。那時的北馮清雨，總是帶著這樣的香氣。特別是在她生命的最后兩年，這香氣幾乎成了他的標志。

重生后，她費盡心思才找到這種香料。當時的她，天真地以為只要把一切都還原，就能重新獲得那份感情。可現在想來，真是可笑。

“王妃娘娘，要給您按摩嗎？”青棠站在屏風外，輕聲詢問。

“不用了，你們在外面候著就好。”王婷擺了擺手，想要一個人靜一靜。

溫熱的水流撫過肌膚，卻無法洗去心中的惆悵。她閉上眼睛，回想起幾天前在鳳閣園看到的一幕。北馮清雨和蘇巖在假山后低聲交談，那種熟稔的樣子，顯然不是第一次見面。

前世的蘇巖，是個讓人捉摸不透的人物。他能在數千軍中取人首級，又能完美處理賑災事務。表面上看是個才華橫溢的將領，實際上卻暗藏鋒芒。她原本想找到蘇巖，說服他投靠北馮清雨，卻沒想到北馮清雨早已搶先一步。

半個時辰后，王婷換上干凈的衣裳走出浴室。侍女們為她擦干頭發，換上了一件淡青色的寢衣。

“給我泡杯茶吧。”她吩咐道。這是她每次沐浴后的習慣，雖然宮里的嬤嬤總說晚上喝茶會影響睡眠，但她從未改變。

茶香在室內飄散，淡淡的苦澀中帶著一絲甘甜。王婷端起茶盞，目光落在窗外的月色上。今晚的月亮很圓，卻被薄云遮掩，顯得朦朧而憂郁。

突然，屏風后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那腳步聲她再熟悉不過，是北馮清雨來了。

“讓下人們都退下吧。”北馮清雨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低沉而富有磁性。

王婷示意侍女們退下，室內頓時只剩下他們二人。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微妙的氣氛，既不是親密，也說不上疏離。

“這么晚了，王爺怎么來了？”王婷放下茶盞，語氣平靜地問道。

北馮清雨走到她身邊坐下，目光深邃地看著她：“聽說你今天去了鳳閣園？”

王婷心中一緊，面上卻不動聲色：“是啊，天氣不錯，去賞花散心。”

“遇到什么人了嗎？”北馮清雨繼續問道，語氣依然溫和，卻讓王婷感到一絲壓迫感。

“沒有。”她輕聲回答，“就是和幾位貴妃娘娘寒暄了幾句。”

北馮清雨沉默了片刻，突然伸手撫上她的臉頰：“婷兒，你最近很不一樣。”

這個熟悉的動作讓王婷心頭一顫。一年前的自己，大概會為這樣的親昵欣喜若狂吧？那時的她，沉浸在重獲新生的喜悅中，以為這是上天給予的第二次機會。

前世臨死前才知道這個男人深愛著自己，終于看透了對他深沉的執念。那場萬箭穿心的慘烈場景，讓她在現代生活了那么多年，依然無法愛上別人。可如今，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王婷心中只剩下苦澀。

她曾以為，只要不再重蹈覆輟，不再盲目支持弟弟，這一世就能和北馮清雨有個圓滿的結局。可現實給了她當頭一棒。

從發現北馮清雨私下見蘇巖的那天起，她開始重新審視這段感情。比如北馮清雨對她建議的敷衍，比如他每次驗證她提供消息時的不信任，比如那些仿佛例行公事般的房事。

“王爺覺得我哪里不一樣了？”王婷輕聲問道，目光直視著北馮清雨的眼睛。

北馮清雨的手頓了頓，緩緩收回：“你變得...更謹慎了。”

“謹慎是好事，不是嗎？”王婷扯了扯嘴角，“畢竟在這深宮里，一個不小心就會萬劫不復。”

北馮清雨的眼神閃了閃：“你在怨我？”

“不敢。”王婷低下頭，“王爺對我恩重如山，我怎敢怨您？”

“婷兒...”北馮清雨似乎想說什么，卻又停住了。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窗外的月亮已經完全被云層遮住，房間里的光線愈發昏暗。檀香在銅爐中緩緩燃燒，青煙裊裊上升，卻驅散不了心中的迷霧。

望著眼前這個男人，王婷突然覺得很累。重生一世，她究竟是看清了真相，還是陷入了另一個更大的謊言？那些她以為能夠改變的事情，是否真的能改變？

北馮清雨站在王婷身邊，目光低垂。昏黃的燭光在他俊美的側臉上投下陰影，將那張平日里波瀾不驚的面容襯得格外深邃。

在他眼中，王婷顯得格外嬌小。她穿著一襲月白色的寢衣，發絲微濕，散發著淡淡的香氣。這香氣中似乎摻雜著某種令人不安的氣息，讓北馮清雨的太陽穴隱隱作痛。

“該休息了。”他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這份靜謐。

王婷沉默片刻，慢慢起身為他脫去外衣。她的手指微涼，動作輕柔卻帶著一絲機械感，仿佛在完成一項必須的任務。月光透過窗欞灑落進來，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

北馮清雨配合著她的動作，兩人一同走向床榻。燭火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在墻上投下搖晃的影子。

王婷閉著眼睛，睫毛微微顫動。她不愿看見北馮清雨的臉，不想看到他那張永遠波瀾不驚的面容。那只會讓她感到更加失落，更加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