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公公攙扶著皇帝緩步前行，看著御駕上那抹明黃色的身影，欲言又止了好幾次。他的手微微顫抖，終是忍不住開口：“皇上，您方才說要納柳將軍為妃，是當真的嗎？”

皇帝停下腳步，轉頭看向這位跟了自己多年的老人。月光下，他的眉眼間透著幾分疲憊，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你覺得朕會跟阿墨搶女人？就算朕想，太后那關也過不去。她和柳夫人的情誼，你又不是不知道。”

“老奴就知道皇上是在試探王爺的心意。”劉公公連忙陪笑，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來。

“試探？”皇帝冷哼一聲，聲音里帶著幾分惱怒，“那個榆木腦袋，朕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還是只會說什么'柳婉婉是我麾下將士'，連句真心話都不敢說。”

夜風徐徐，帶著初秋的涼意拂過臉龐，吹散了幾分酒意。皇帝的目光又一次投向遠方，仿佛要穿透層層宮墻，看到更遙遠的地方。

“你可還記得當年柳守寧臨行前來見朕？”皇帝的聲音忽然變得輕柔，帶著追憶的味道，“那時他站在金鑾殿上，說要為國效力，只求朕能給他個機會，讓柳夫人等他凱旋。可惜...”

劉公公垂下眼簾，不忍再提那段往事。柳守寧戰死沙場的消息傳來時，整個京城都籠罩在一片哀傷之中。柳夫人的痛苦，他至今記憶猶新。

“誰能想到，柳夫人會把婉婉許配給秦東陽那個負心漢。”皇帝搖頭嘆息，眼中閃過一絲憤怒，“更沒想到，秦東陽剛立了功就想納平妻，婉婉倒是果決，直接來求朕下和離圣旨。”

“那時朕就在想，也許阿墨還有機會。可這小子，就是不肯開口。”皇帝的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和寵溺。

劉大伴小心翼翼地說道：“王爺方才那般激動，分明是在意的。老奴看得出來，他眼中的怒火，哪里是因為將士受辱，分明是...”

“在意有什么用？”皇帝打斷了他的話，冷笑道，“他倒是說啊！朕要給他點壓力，明日就讓皇后召婉婉入宮。”

“皇上...”劉公公的聲音里帶著擔憂。

“別勸了。”皇帝擺擺手，臉上浮現出一絲狡黠的笑意，“朕這個弟弟，就是欠收拾。”

太清宮的燈火在夜色中明明滅滅，照亮了皇帝略顯疲憊卻又帶著幾分得意的面容。他知道，這一步棋走得雖然冒險，但或許能打開那個倔強的心結。

從太后宮中回來，已是深夜，柳婉婉終于回到了國公府。

遠遠地，她就看見府門前燈火通明，臣管家帶著一眾下人早已等候多時。夜色中，那些熟悉的身影讓她眼眶微微發熱。

“小姐！”翠環一見到她就哭著跑了過來，裙擺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可算把您盼回來了！”

柳婉婉看著這個從小跟在自己身邊的丫頭，輕輕彈了下她的額頭，笑道：“哭什么，不過是去打了場仗罷了。”她的聲音輕柔，卻掩飾不住疲憊。

陳管家上前行禮，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寫滿了欣慰：“小姐為國立功，為國公府增光。老奴替老爺夫人感到驕傲。”

“陳伯，這些日子辛苦你了。”柳婉婉柔聲道，目光掃過府中一切，心中涌起暖意。自從父母離世，這些人就是她最親近的家人了。每一處燈火，每一張面孔，都讓她感到無比安心。

“小姐快進府吧，熱水已經備好了。”翠環擦干眼淚，忙不迭地說，“廚房還溫著您最愛吃的小菜呢。”

柳婉婉點點頭，忽然想起什么，問道：“司紫他們呢？”

“都睡下了。”陳管家笑道，眼角的皺紋堆疊起來，“幾位大俠吃飽喝足，洗澡時便昏昏欲睡，好不容易才把人弄到廂房去。這一路風餐露宿的，想來也是累壞了。”

柳婉婉不禁莞爾，這一路確實辛苦，人都累得不行了。她抬頭望了望天上的明月，想起方才宮宴上的種種，心緒不由得有些復雜。

“小姐，讓奴婢為您準備凈身。”翠環殷勤地說，眼中滿是期待。

看著翠環期待的眼神，柳婉婉點點頭。終于能好好洗個熱水澡了，這感覺，真好。可是為什么，心里總覺得空落落的？

翠環領著她往內院走去，一路上說個不停，仿佛要把這些日子積攢的話都說完。柳婉婉聽著丫頭絮絮叨叨的話語，心里漸漸的充實起來了。

柳婉婉搖搖頭，將這些思緒拋到腦后。她現在最需要的，是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明天再說吧。

夜色漸深，國公府的燈火一盞盞熄滅，只有內院的一處還亮著微弱的光。翠環正在為柳婉婉梳理長發，輕聲哼著小曲。

“小姐的頭發又長了。”翠環的聲音輕柔，“這些日子在外面，想必沒少受苦。”

柳婉婉閉著眼睛，任由翠環的手指穿過發絲：“說什么呢，為國效力，哪里談得上受苦？”

翠環撇撇嘴，還想說什么，卻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門外傳來陳管家的聲音：“小姐，宮里來人了。”

柳婉婉猛地睜開眼睛，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幾分。

柳婉婉從沉睡中醒來，陽光已經爬上了窗欞，在雕花木窗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她翻了個身，想要繼續沉浸在這難得的安寧中，卻被宮里的旨意打斷了美夢。

“小姐，該起了。”翠環輕聲喚道，聲音里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柳婉婉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打了個哈欠，眼角還掛著未散的倦意。“司紫他們醒了嗎？”

“還在睡呢。”翠環一邊為她梳頭，一邊輕聲回答，手法輕柔地梳理著那一頭烏黑的長發，“昨晚他們回來得太晚了。”

“讓他們睡吧，這一仗打得都累壞了。”柳婉婉閉著眼睛享受著翠環的服侍，腦海中不由浮現出昨夜眾人疲憊的模樣。

翠環拿起一支鑲嵌著寶石的流蘇簪子，小心翼翼地插在柳婉婉的發髻上，手指微微顫抖。“安伯說當年元帥他們從戰場回來也是這樣，能睡上好幾天呢。那時候府里都不敢大聲說話，生怕吵醒了他們。”

聽到這話，柳婉婉睜開眼睛，目光落在銅鏡中自己略顯憔悴的臉上。“對了，宮里來人是哪個宮的？”

“是鳳儀宮的。”翠環一邊整理著她的衣裳，一邊低聲答道，“來的是鳳儀宮的小太監，說是皇后娘娘要見小姐。”

這個回答讓柳婉婉愣了一下，眉頭不自覺地蹙起。她對蘇皇后并不熟悉，除了回京那年去請過一次安，就再沒見過面。那次見面的情景此刻仍清晰地印在腦海中——那是個雨天，鳳儀宮里香煙繚繞，蘇皇后端坐在云紋軟塌上，眼神淡漠地看著她行禮。

蘇皇后出身名門，是吏部尚書之女，從小便以才女聞名京城。據說她的詩詞歌賦連太學院的大儒們都要贊嘆不已。只是柳婉婉對這些并不在意，她更喜歡習武練劍，對這些閨閣才女的事情向來敬而遠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