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婉婉站在營地前,遠遠望著山坡上逐漸移動的火把。點點火光如同流動的星河,在黑暗中蜿蜒而下。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梨花槍的槍身,冰涼的觸感讓她的思緒愈發清晰。
“來了?!彼咀系穆曇粼诤L中顯得格外低沉。她站在柳婉婉身側,目光緊盯著遠處的火光,眉頭微微蹙起。
柳婉婉輕輕點頭,眼神中閃過一絲銳利。夜風吹起她的發絲,在空中輕輕飄蕩。“全軍戒備!”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整個營地,“武器不離手,隨時準備應戰?!?
金甲軍將士們迅速列陣,盾牌與長矛在火光下閃爍著冷冽的光芒。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卻又不失靈活,顯然經過嚴格訓練。寒風中,鎧甲相碰發出細微的聲響,混合著士兵們壓抑的呼吸聲,構成了一首無聲的戰歌。
山坡上,東都大軍如潮水般涌下。他們的行軍速度之快,令人咋舌?;鸢训墓饷⒂痴赵诜e雪上,將整個山坡染成了一片金紅色。
“這冰面上行軍如此迅速,看來是早有準備?!彼咀喜[著眼睛仔細觀察,聲音中帶著一絲凝重,“他們的靴子應該經過特殊處理。能在這種天氣里保持如此快的行軍速度,恐怕不是臨時起意?!?
柳婉婉沒有說話,只是握緊了手中的梨花槍。東都國的富庶由此可見一斑,單是這些特制的軍靴,就不是燕國能夠輕易負擔的。若真要開秦,燕國的處境將會異常艱難。
很快,十萬東都大軍在平原上列陣完畢。整齊的隊列如同一條巨龍,在雪地上蜿蜒盤踞?;鸢训墓饷⒂痴罩鴥绍婈嚽?,將積雪映照得通紅,仿佛大地在流血??諝庵袕浡环N令人窒息的緊張感。
“端昭!”秦東陽突然沖出陣列,聲音中充滿痛苦與憤怒,“你們把端昭帶到哪里去了!”他的聲音在寒夜中回蕩,卻只換來一片沉默。
東都軍陣中緩緩走出一個身影。那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舉手投足間盡顯威嚴。他身著錦袍,卻不顯華貴,反而給人一種沉穩大氣之感。
“柳將軍,”他的聲音低沉有力,“可否單獨談談?”
柳婉婉能感覺到對方眼神中蘊含的深意。那是一種復雜的、難以言說的情緒,仿佛在打量,又仿佛在確認什么。但她的表情依然平靜如水,仿佛一潭深不見底的古井。
“可以?!彼喍痰鼗卮稹?
“不帶武器?!蹦皆瞥貉a充道,目光在柳婉婉身上停留片刻,“你可以帶一個人作陪,而我獨自前往?!?
柳紫剛要開口,柳婉婉卻指向秦東陽:“你跟我去?!?
秦東陽愣了一下,隨即點頭應允。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希望的光芒,顯然是想借此機會打聽端昭的下落。
柳婉婉將梨花槍交給司紫,目光落在還在猶豫是否放下佩劍的秦東陽身上?!叭羲麄兿雱邮?,”她的聲音帶著一絲諷刺,“憑這十萬大軍,我們早就輸了?!?
秦東陽這才不情愿地放下佩劍。他的手在劍柄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有些不安。
三人在兩軍陣前相會。風聲呼嘯,卷起細碎的雪花,遮掩了他們的談話聲?;鸢训墓饷⒃谒麄兡樕贤断聯u曳的陰影,讓每個人的表情都顯得格外深沉。
慕云澈上下打量著柳婉婉,眼中閃過贊賞之色:“本帥慕云澈,柳將軍果然繼承了令尊的風范?!彼恼Z氣中帶著一種莫名的意味,仿佛這句話另有所指。
柳婉婉沒有回禮,只是冷冷地看著他。她能感覺到慕云澈話中有話,但現在不是追究的時候。寒風吹起她的衣袍,發出輕微的響動。
“端昭在哪?”秦東陽急切地問道,聲音中帶著掩飾不住的焦慮,“你們不能虐待戰俘!這違反軍規!”
慕云澈的目光轉向秦東陽,眼中閃過一絲輕蔑:“你,秦東陽,”他的聲音帶著譏諷,“從柳將軍的夫君變成了端昭的夫君?”
秦東陽攥緊拳頭,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拔抑粏柖苏训南侣?!”他咬牙切齒地說道,顯然被慕云澈的話激怒了。
“說起戰俘?”慕云澈冷笑一聲,聲音如同冰塊相撞,“你們燕國人,沒資格說這話?!?
柳婉婉暗自觀察著慕云澈的表情變化,心中已有了計較。這位東都大帥顯然另有所圖,單純的軍事對抗并非他的真實目的。她注意到慕云澈說話時的細微表情,那種若有所指的態度,無不暗示著更深層的謀劃。
雪越下越大,火把的光芒在風雪中搖曳,將三人的影子投射在雪地上,拉得很長很長。遠處,兩軍將士屏息以待,空氣中彌漫著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
秦東陽被那道銳利的目光盯得渾身不自在,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他的手心滲出細密的汗珠,喉結微微滾動。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重,仿佛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四周的樹影婆娑,微風拂過樹梢發出沙沙的響聲,更添幾分壓抑。
慕云澈的目光越過秦東陽,落在柳婉婉身上。他的眼神里有太多復雜的情緒在翻涌,仿佛有千言萬語想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那雙歷經滄桑的眼睛里,藏著太多難以言說的往事。
“柳將軍。”慕云澈深吸一口氣,聲音低沉而沙啞,“東都密探屠殺柳家一事,并非出自我的命令?!?
柳婉婉抬眸,平靜地看著他。她的面容依舊清冷,但眼底深處卻泛起了一絲波瀾。那是多年來積壓的痛苦與仇恨在翻涌。
“是探子首領在得知青鳥城遭遇屠村慘案后,擅自做出的決定。”慕云澈的聲音有些顫抖,眼角的皺紋更深了幾分,“我東都向來奉行不傷害平民的原則,更不會對手無寸鐵的婦孺下手。”
秦東陽猛地瞪大了眼睛,身體微微前傾,“你這是什么意思?”他的聲音里帶著幾分慌亂與不安。
慕云澈置若罔聞,繼續對柳婉婉說道:“柳守寧元帥生前,我東都上下無不敬佩。他每戰必勝,卻從不傷及無辜百姓。柳家遭此橫禍,我心中愧疚難當。”說這話時,他的目光閃爍,似乎在回憶著什么。
柳婉婉的手指微微顫抖,指節泛白。父親的名字被提起,心中難掩悲痛。
“這份虧欠,”慕云澈頓了頓,目光變得更加深邃,“是我東都欠柳家的,僅僅是欠柳家的。”
他的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端昭的所作所為,讓東都蒙受了無法洗刷的恥辱。但柳家的血債,同樣需要清算。兩件事,都是無法回避的傷痛。
秦東陽站在一旁,感受著空氣中彌漫的緊張氣氛。他的目光在慕云澈和柳婉婉之間來回游移,心中升起一絲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