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呼嘯,澄月湖上的冰面被風刮得嗚嗚作響。積雪在風中打著旋兒,像是一條條白色的絲帶在空中飛舞。
歐德勝搓了搓已經凍得發(fā)紅的手,瞇著眼睛望向遠處的冰面。他的呼吸在寒冷的空氣中凝結成白霧,隨風飄散。
“抓野豬王倒是不急,找?guī)最^五百斤左右的大野豬就成?!彼穆曇衾飵е┰S沙啞,顯然是被寒風吹得有些難受。
孫青山裹了裹身上的棉襖,腳下的積雪發(fā)出咯吱咯吱的響聲:“是啊,野豬王那玩意太難對付。上次咱們在山里碰到那頭,差點沒把老徐給拱死?!?
說到這里,他不由得想起那天的驚險場面。那頭野豬王足有八百多斤重,獠牙像兩把鋒利的彎刀,連獵槍都打不透它的皮。
“等我結完婚,咱們進山去抓兩頭大野豬回來養(yǎng)著?!睂O青山眼中閃過一絲期待,“再弄幾頭母豬配種,明年開春就能有豬崽子了。”
歐德勝搖頭嘆氣,臉上寫滿了無奈:“母豬可不好找,現(xiàn)在各個生產隊都當寶貝似的。上個月我去隔壁大隊打聽,人家連見都不讓見?!?
“生產隊不是養(yǎng)了一對母豬嗎?”孫青山嘴角微揚,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讓那些養(yǎng)豬的人家加入合作社就行。如今各自過日子,只要給的價錢合適,誰還能不賣?”
遠處傳來小柱的喊聲,打斷了兩人的談話:“青山哥,德勝叔,冰洞鑿好了!”
孫青山轉頭看去,只見小柱和另外兩個小伙子正站在冰面上揮手。他們的臉被凍得通紅,身上的棉襖已經結了一層薄霜。
“你們上來暖和暖和,吃點東西。”孫青山朝他們喊道,“后面的事情交給我來辦?!?
岸邊升起了一堆篝火,火苗在寒風中搖曳。幾個人圍著火堆,掏出帶來的干糧。有人從懷里摸出一個酒壺,喝了一口后遞給旁邊的人。
孫青山和歐德勝來到冰窟窿邊,開始輪流操作抄網。這活計看似簡單,實則要消耗不少體力。每一網下去,都得和水中的寒氣較量。
網子剛一入水,就能感覺到下面魚群的涌動。拉上來時,五六條大魚在網中撲騰,銀鱗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有的魚足有巴掌那么寬,在網中甩動著尾巴,濺起的水珠瞬間就在空中結成冰晶。
這年頭的魚確實多,主要是沒人敢隨便去抓。一切都歸公家管,私自捕魚是要挨批評的。就算偷偷做魚吃,那味道能飄出去老遠,整條街都能飄來香味。
每年也就是臘月里,生產隊組織集體捕魚,按人頭分。這澄月湖里的魚,早已多如牛毛。有時候晚上能聽見魚兒躍出水面的聲音,撲通撲通的,像是在打鼓。
兩人你一網我一網,配合得默契。歐德勝負責放網,孫青山負責拉。沒一會兒工夫,冰面上就堆起了一座小山似的魚堆。
“歇會兒吧。”歐德勝擦了擦額頭的汗,雖然天寒地凍,但這活計干得他渾身發(fā)熱。
他們回到火堆邊,烤了會火,吃了半只帶來的雞。小柱三人又接替他們繼續(xù)撈魚。五個人就這樣輪著來,直到冰窟窿下面看不到魚影,這才停下。
“差不多了,這些魚夠酒席用的了?!睂O青山看著堆在冰面上的魚,滿意地點點頭。
這哪是夠用,分明是夠整個村子吃一頓的了。足有二百多條,東北的魚個頭都不小,平均四五斤一條。最大的那條草魚得有二十來斤,躺在那兒像條小木頭。
把魚裝進麻袋,再搬上爬犁,時間都過了午后了。太陽雖然當頭照,但一點都不暖和。天上飄著零星的雪花,像是撒鹽一樣。
五人也不著急走,各自拿了只山雀雞,清理干凈了用樹枝串起來烤。油滴落在火堆里,發(fā)出滋滋的響聲,香味四溢。配上兩個饅頭,就著涼白開,倒也是一頓美味。
狗子們的伙食也沒落下。孫青山把帶來的狗糧分給它們,看著幾條狗狼吞虎咽的樣子,不由得笑了。這些都是好幫手,平時打獵全靠它們。
收拾停當,眾人駕著雪橇返程。路過榛樹林時又轉了一圈,收獲了不少迷暈的山雀、野雞和野兔。這些都是提前撒了藥的,就等著來收。
經過一片雜木林時,孫青山讓大家停下,把剩下的藥玉米都撒了出去。這是為下次打獵做準備,等過幾天再來,肯定又是一場豐收。
太陽西斜,天邊染上了一層紅霞。遠遠地就聽見鼓樂聲傳來,像是有人在敲鑼打鼓。
“爹找的戲班子到了!”孫紅軍興奮地說,聲音里滿是期待。
孫青山心里也是一陣高興。雖說現(xiàn)在提倡節(jié)儉,但結婚這樣的大事,誰不想熱鬧些?再說,能請到戲班子也是托了不少人的福。
走近了才看見,家門口不遠處搭了個戲臺,周圍里三層外三層全是看戲的人。有的站在地上,有的踩著板凳,還有人干脆爬到了樹上。
臺上的老生正唱著《鍘美案》,嘹亮的嗓音穿透寒風,傳出老遠。臺下的人看得入神,連寒冷都忘記了。
“孫家確實有兩把刷子,娶個媳婦都能請戲班子?!比巳褐袀鱽碜h論聲,有羨慕的,也有酸溜溜的。
“以前這可都是地主老財才能干的事。現(xiàn)在這是不是有點...”后面的話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
孫青山聽到這話,眉頭微皺。這話要是放在三五年前,就不是簡單的閑話了,是要惹禍的。不過他轉念一想,現(xiàn)在是新時代了,計較這些做什么?
“哼?!彼浜咭宦?,驚動了圍觀的村民。寒冬的風裹挾著他身上的寒氣,讓那些說閑話的婦人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幾步。
“青山回來啦?”有人打破了尷尬的氣氛。
“這是去打獵了?”
“好家伙,獵物不少啊!”
“還有野雞野兔呢,這得值不少錢吧?”
村民們紛紛圍上來,七嘴八舌地問著。孫青山心里的不快頓時消散了大半,他掃了眼剛才說閑話的婦人,那婦人頓時臉色難看,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