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配藥，早已習慣了這味道。”秦燁繼續說道，“就像久居鮑肆...”

“閉嘴！”沈玥冷聲打斷，眼中閃過一絲怒意。這個男人，竟敢拿她比鮑魚？

房間里陷入短暫的沉默，只有窗外的蟲鳴聲依稀可聞。秦燁靠在床頭，雖然重傷在身，卻絲毫不顯慌亂：深夜來訪，不知沈大夫有何貴干？”

沈沒有立即回答，而是仔細打量著床榻上的人。即便在這樣的處境下，他依然能保持如此鎮定，這份定力著實令人欽佩。但也正因如此，她心中的警惕更甚。這樣的人，對宋傅采會不會構成威脅？

“此處便是我的地盤，”沈玥冷哼一聲，“隨心所欲來去自如才是我的風格。”

秦燁暗自松了口氣。此刻的他，確實毫無反抗之力。所幸沈玥似乎并無惡意。只是，他始終想不通，為何沈玥要在宋傅采面前隱瞞武功？更令他不解的是，她為何不惜在自己面前暴露

沈玥走到桌前，點燃了一盞油燈。昏黃的燭光驅散了室內的黑暗。

“放心，我定會讓你重獲健康雙腿。”沈玥突然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之后，你帶他一起離開。”

秦燁愣住了，這番話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仔細觀察著沈玥的表情，想從中讀出更多信息。

“若我再年輕十歲，斷不會放他離開。”沈玥的聲音低沉，眼角的皺紋在燭光下格外明顯，“但我已經老了，照顧不了他太久了。”

她從懷中取出一封信，紙張已經泛黃，顯然存放了很久：“等離開后，若他愿意，可按信上地址去五陸國京都尋人。”

“五陸國京都？”秦燁心中一動，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幾分，“要找的可是...”

沈玥眼神陡然變得凌厲，猶如出鞘的利劍：“這與你何干？”

“在下也是從五陸國京都來的，或許...”秦燁試探著說道。

“呵，”沈玥冷笑一聲，“若真有本事，又怎會落到這般田地？”

秦燁眼中閃過一絲黯然，輕聲應道：“確實。”這簡單的兩個字里，似乎包含著太多說不清道不明的無奈。

沈玥從藥箱中取出銀針，準備為秦燁施針。看著他腿上的包扎，她不禁露出一絲笑意。雖然平日里宋傅采頑劣，但關鍵時刻倒也沒有辜負她的教導。

施針時，她察覺到秦燁的目光異常炙熱，仿佛要將她的每個動作都刻進記憶里。手上一用力，秦燁頓時痛呼出聲。

“活該！”沈玥冷冷道，手上的動作卻依然精準。

“抱歉，”秦燁連忙解釋，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只是您的手法與我娘子極像...”

“荒謬！”沈玥手上的動作一頓，怒道，“這是我沈家獨門秘技，旁人怎會？”

秦燁卻像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地講起了柳雨柔的事跡。說她如何治好他的雙腿，如何在瘟疫肆虐時救治全村百姓，如何用獨特的針法治愈了無數疑難雜癥...

隨著秦燁的講述，沈玥的表情漸漸凝重。她的動作也慢了下來，似乎在仔細思索著什么。

“原來如此，”她輕嘆一聲，“我家至寶落在她手中，倒也沒有埋沒。”

秦燁一愣：“至寶？”

沈玥沒有解釋，而是繼續施針。銀針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精準地刺入穴位。每一針都恰到好處，既不會造成額外的疼痛，又能達到最好的效果。

“若有機會，倒想見見她。”沈玥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向往。

“我也很想她...”秦燁眼中泛起思念，聲音低沉而沙啞。

“你是為尋她而來？”沈玥收起銀針，目光落在秦燁臉上。

“是。”秦燁點點頭，“聽聞她墜崖，我便下崖尋找，不想...”

“她不在這里。”沈玥打斷道，語氣篤定，“自你入谷那日起，我便知曉谷中一切。若有他人，豈會不知？”

秦燁沉默了。他知道沈玥說的是事實，但心中仍不愿放棄最后一絲希望。

針灸結束，沈玥抬手抹去額頭的汗水，眼中布滿血絲。昏暗的燭光下，她的手指微微顫抖，顯示出方才施針時的專注與消耗。

房間內彌漫著淡淡的藥香，混合著微咸的汗水氣息。她轉頭看向床榻上的秦燁，意外地發現他竟然還保持著清醒，那雙漆黑的眼眸平靜地望著房梁，仿佛剛才的劇痛不曾存在。

“沒想到你還能撐得住。”沈玥語氣里帶著幾分贊賞，將銀針一根根收入針囊，“換作常人，這般劇痛早就昏過去了。”

秦燁只是輕輕瞥了她一眼，緊抿著唇不發一言。汗水浸濕了他的鬢角，順著臉頰滑落，卻始終沒有發出一聲呻吟。

沈玥心下了然，這種劇痛之下還能保持沉默，必是行伍出身。她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年輕人，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片刻，心頭突然涌上一陣熟悉感。

那張輪廓分明的臉龐，與記憶中的某個人重疊在一起。尤其是那雙倔強的眼睛，仿佛穿越時空，將她拉回到多年前的那個雨夜。

沈玥搖了搖頭，強迫自己收回思緒。那人早已不在人世，她怎會在一個年輕人身上尋找故人的影子。況且，這世上相似的面容何其多，不過是她太過思念罷了

“我就在隔壁，若有不適隨時喚我。”留下這句話，沈玥收拾好藥箱，起身準備離開。走到門口時，她突然停下腳步：“你的腿，三日后便能恢復。到時候...”她頓了頓，“帶他走吧。”

秦燁望著沈玥的背蠱，心中五味雜陳。他知道，這位看似冷漠的大夫，其實比任何人都更在乎宋傅采。

門輕輕合上，房間重新陷入黑暗。秦燁躺在床上，回想著方才的對話。他終于明白，為什么沈玥會在自己面前暴露武功。或許，從一開始，她就在等一個能帶走宋傅采的人。

而現在，這個人選定了他。

秦燁原以為這般劇痛難眠，不料針灸過后渾身輕松，就連那些紛亂的思緒也漸漸平靜下來。他望著窗外的月光，不知不覺間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