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華強忍著心痛，蹲在婆婆面前，輕聲道：“母親，這里是長樂侯府，您才是這府邸的當家主母。您已經嫁給了父親，生了司云霆，現在還有這么多可愛的孫兒孫女......”

“長樂侯府......”卓氏重復著這個名字，眼中閃過一絲迷茫，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我是夫人？可是...可是......”

“是的。”沈玉華握住她的手，感受著那份微涼，“您看，這些都是您的親人。”

“那你們都是......”卓氏的目光在眾人臉上逡巡。

“我是您的兒媳婦沈玉華，這幫小家伙都是您的血脈傳人。”沈玉華耐心地解釋著，聲音溫柔得像是在哄小孩。

卓氏仔細打量著眼前的孩子們，突然伸手摸了摸司韶蘇的頭。她的動作很輕，像是在觸碰什么珍貴的寶物。

“韶蘇......”她輕聲念著這個名字，眼中閃過一絲微弱的光芒，“這個名諱出自我手，要你平平安安......”

司韶蘇再也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他低下頭，不想讓祖母看到自己哭泣的樣子。

司韶默和司昭音也湊了上來，聲音里帶著期待：“祖母，您還記得我們嗎？”

“韶默，昭音......”卓氏的眼睛一亮，仿佛要抓住什么記憶的碎片。

但當她的目光移向司梅音和司韶煜時，那一絲光亮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迷茫。她疲憊地閉上眼，似乎這短短的交談已經耗盡了她所有的精力。

沈玉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知道，這病來得突然，去得卻不會那么快。

待安頓好卓氏休息，她才帶著孩子們退出房間。外面的陽光明媚得刺眼，卻照不進她們沉重的心情。

第二日一早，沈玉華便梳妝打扮，帶著司蕊出門拜訪幾個重要府邸。馬車在汴城的街道上緩緩行駛，車簾隨風輕擺，映著外面熙熙攘攘的街景。

多年經營的名聲此時派上了用場，那些夫人們對她都格外客氣。即便知道長樂侯府現在的處境，也沒有一個人表現出輕視或怠慢。

“嫂嫂的名聲真好。”回司時，司蕊由衷感嘆，“那些夫人們看您的眼神，都帶著敬意。”

沈玉華微微一笑，名聲確實重要，但更重要的是長樂侯府的底蘊。先祖大人被供奉在皇家祠堂，卓氏得封魯國夫人，這些都在無聲地告訴外人——長樂侯府依然屹立不倒。

不多久，兩人便回到了侯府，主院出現了司云麒的身影。他穿著一身月白色長袍，負手而立，目光灼灼地看向這邊。

司蕊見狀，立刻拉著沈玉華的衣袖，壓低聲音道：“嫂子，我們繞道走吧。”

但還沒等她們轉身，身后就傳來了卓瑾萱清脆的聲音：“司云麒哥哥，你怎么還沒告訴嫂子這事！”

沈玉華轉身，就見卓瑾萱一身鮮艷衣裳，笑吟吟地站在那里。陽光下，她的笑容燦爛得刺眼，卻讓人感覺不到半分溫度。

“你怎么來了？”沈玉華蹙眉。這個時候遇到卓瑾萱，絕不會是什么好事。

卓瑾萱不答反問，臉上的笑意更深：“嫂子，司云麒哥哥有話要說。”

司云麒別過臉去，一言不發。他的手指緊握成拳，又松開，反復幾次，似乎在壓抑著什么情緒。

卓瑾萱卻笑得愈發燦爛，聲音里帶著幾分得意：“嫂嫂，司云麒哥哥說，看你一個人太辛苦了，他想幫你管理侯府呢。”

“你說什么？”司蕊的聲音陡然拔高，她攥緊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搶在沈玉華開口前質問道。

卓瑾萱不慌不忙地整理著裙擺上并不存在的褶皺，眼波流轉間帶著幾分刻意的天真，“蕊兒，你哥哥來照管侯府，這不是很好的事情嗎？”

這話聽在沈玉華耳中，簡直是赤裸裸的挑釁。她注意到卓瑾萱說話時那微微上揚的嘴角，那抹笑意里藏著顯而易見的算計。

“荒唐！”司蕊氣得渾身發抖，裙裾被她揪得皺巴巴的，“侯府自有我嫂子照管，輪不到外人插手！”

卓瑾萱輕輕拍了拍司蕊的手，仿佛在安撫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她轉頭看向沈玉華，聲音溫柔得能掐出水來，“嫂嫂，最近表哥當了和尚，韶蘇他們又小，你一個女子怎么能撐得起這么大的家業？有司云麒哥哥幫忙，才不會讓外人欺負到咱們頭上來。”

沈玉華聽著這話，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上來。她看著卓瑾萱那張精心打扮過的臉，終于明白了她的用意。

原來如此。

這卓瑾萱打的是長樂侯府的主意。

一個小小的司云麒，若不是能借他來染指侯府，又怎會入得了這位金枝玉葉的眼？

院中的風忽然變得凜冽起來，吹得桂花瓣紛紛揚揚地落下。沈玉華深吸一口氣，直視著一旁默不作聲的司云麒，“云麒，這是你的想法，還是瑾萱的想法？”

司云麒低著頭，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衣袖，始終不敢與沈玉華對視。

這沉默，已經說明了一切。

“哥！”司蕊的聲音里帶著哭腔，“你被她迷得失了智，連自己是誰都忘了？嫂子待我們如何，你心里沒數嗎？當初要不是嫂子，你能有今天？”

司云麒的臉上終于露出幾分愧色，但很快又被掩飾過去。

卓瑾萱適時插話，語氣輕快地打著圓場，“蕊兒，你哥哥這是為侯府著想。沒有男人主事，外人怎會把侯府放在眼里？總不能等韶蘇長大，那得等到猴年馬月？”

她說這話時，目光若有若無地掃過沈玉華的臉，那眼神里的輕蔑雖然轉瞬即逝，卻被沈玉華盡收眼底。

“呵，”司蕊冷笑一聲，眼淚在眼眶里打轉，“我倒是沒看見外人要吞了侯府，倒是看見有人想借我哥哥的手，自己坐上這侯府主母的位置！”

被說破心思，卓瑾萱也不惱，反而笑得更加明媚，纖纖玉指輕撫著鬢角，“蕊兒，你哥哥得勢，對你也是好事。何必為了外人，傷了自家骨肉？”

沈玉華看著這一幕，心中已然明了。

這卓瑾萱，是打算先讓司云麒坐上侯爺之位，再嫁給他，一步步蠶食侯府。她的目光掃過司云麒的側臉，看到的是一個被美色迷了心智的可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