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里人頭攢動，飯菜的香味混雜著說話聲，充滿了煙火氣。王楠端著兩個搪瓷碗，不緊不慢地排在秦玉潔身后。

秦玉潔個子不高，穿著洗得發白的白大褂，顯得更加瘦小。她低著頭，輕聲對打飯的師傅說：“師傅，打兩勺飯，一份霉干菜。”

王楠看著她那寒酸的飯菜，心里一陣不是滋味。記得前世的時候，他剛來實習時也是這樣，省吃儉用，恨不得把每一分錢都掰成兩半花。

輪到他打飯，一股濃郁的肉香撲面而來。紅燒肉在大鐵盆里冒著熱氣，油光發亮，讓人食指大動。

“大姐，請問這盤紅燒肉要多少錢？”王楠探頭問道。

打菜阿姨抬頭看了他一眼，臉上露出笑容：“八角一份。”

“給我來一份，再加個大白菜，飯打三兩。”王楠說道。

“好嘞！”阿姨應聲道，大勺紅燒肉嘩啦啦往碗里倒，分量十足。

后面排隊的一個年輕醫生看得眼熱，也要了份紅燒肉。誰知阿姨手一抖，肉只給了半勺。

“憑啥他滿滿一勺，我就這么點？”那醫生不樂意了，指著王楠的碗說道。

“我樂意！”阿姨瞪眼道，“新社會了還挑三揀四，能吃上葷菜已經很好了！”

王楠趕緊端著飯碗離開是非之地，在角落里找到了正獨自吃飯的秦玉潔。

王楠端著餐盤在秦玉潔身邊坐下，眼角余光瞥見她面前只有一碗素菜。他將自己那份紅燒肉往她那邊推了推，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我去，王楠你小子發財了？居然舍得買紅燒肉！”馬青山眼睛發亮，一邊說一邊伸出筷子。

王楠正要開口，趙星輝和鄭立剛已經迫不及待地加入了搶肉大軍。看著這群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家伙為了一塊肉爭得面紅耳赤，王楠忍不住搖頭失笑。

“來來來，大家都嘗嘗。”王楠故作大方地說著，目光卻不自覺地飄向身旁的秦玉潔。小姑娘低著頭，耳根泛紅，纖細的手指不安地擺弄著筷子。

趁著大家說笑的空檔，王楠手腕一翻，整碗肉都倒進了秦玉潔的碗里。

“你...”秦玉潔氣得咬住下唇，手里的筷子都快捏斷了。她抬頭瞪著王楠，卻在對上他促狹的眼神時又迅速低下頭去。

“誒，說說看，上午實習感覺如何？”王楠見她這副模樣，趕緊轉移話題。

“簡直慘不忍睹！”錢小蕓一拍桌子，差點把湯碗打翻，“查房的時候，主任問什么我答什么，全是錯的！連最基礎的體格檢查順序都記不住，感覺自己就是個廢物。”

“那算什么？”鄭立剛嘆了口氣，“我連病程記錄都寫不明白。上午寫了三遍，全被帶教老師退回來了。那些專業術語和格式要求，看得我頭都大了。”

司紅霞托著下巴，一臉生無可戀：“大病歷寫了整整一上午，結果帶教老師說像是在寫散文。什么主訴、現病史、既往史，全都亂七八糟的。”

周圍的醫療班同學紛紛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訴說著各自的困境。有人抱怨病歷書寫格式太死板，有人吐槽專業術語太難記，還有人對體格檢查的順序一籌莫展。

王楠掃了眼手表，輕輕敲了敲桌面：“這樣吧，12點半在醫院小花園集合。把你們寫的病歷都帶上，我來教你們怎么寫。”

“真的嗎？”同學們眼前一亮，“王楠，你可太夠意思了！”

“快吃快吃，別耽誤時間。”王楠催促道，“記得把病歷帶齊了。”

等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他把自己的碗往秦玉潔面前一推：“麻煩幫我洗一下。”

秦玉潔狠狠瞪了他一眼，卻還是默默收拾起碗筷。她的動作雖然帶著幾分賭氣，但還是小心翼翼地不讓餐具相互碰撞。

孫芳站在不遠處，將這一切看在眼里。她緊緊攥著餐盤，指節都泛了白，卻強忍著沒說什么。

小花園里，陽光透過樹葉在地上灑下斑駁的光影。王楠正對著司強的病歷皺眉頭：“主訴寫'心慌氣斷'？這病人要是真斷氣了，還能進醫院？”

“哈哈哈！”同學們都笑作一團。

王楠搖搖頭：“應該是'氣短'，一字之差可大不一樣。以后寫病歷一定要注意用詞準確，這關系到病人的診療。”

周芳潔笑得最歡，王楠立刻點名：“來，讓我們看看你寫的。”

“今日陽光和煦，暖意正濃，我跟著王醫生查房...”王楠念著周芳潔的病程記錄，忍不住扶額，“這是在寫日記嗎？”

“病程記錄要客觀準確，重點是記錄病人的癥狀變化、體征改善情況和治療方案調整。”王楠翻開自己的筆記本，“比如這樣寫：'患者精神狀態可，訴胸悶氣短癥狀較前改善，查體：BP 120/80mmHg，心率76次/分，律齊...'明白了嗎？”

同學們連連點頭，紛紛掏出本子記錄。

“現病史也很重要，”王楠繼續說道，“要注意發病的時間、誘因、癥狀特點、發展過程和就醫經過。比如：'患者于3天前無明顯誘因出現胸悶、氣短，活動后加重，休息后可緩解...'這樣寫才專業。”

錢小蕓舉手提問：“那體格檢查怎么寫？我總是搞不清楚順序。”

“體格檢查要遵循從上到下、從表及里的原則。”王楠站起來，“先看一般情況，然后依次是頭頸部、胸部、腹部、四肢。具體到胸部，又分為視診、觸診、叩診和聽診...”

就這樣，王楠一邊講解一邊示范，將病歷書寫的要點一一道來。同學們認真聽講，不時提出問題。

“對了，”王楠突然想起什么，“病歷書寫還有個重要原則：SOAP格式。S是主觀資料，O是客觀資料，A是評估，P是計劃。這樣寫既全面又有條理。”

“哇，王楠，你懂得真多！”鄭立剛由衷感嘆。

王楠笑了笑：“這都是跟著老師學的，多看多練就行。”

這時，秦玉潔悄悄遞過來一張紙：“我的病歷，你也幫我看看吧。”

王楠接過病歷，認真審閱起來。秦玉潔的字跡工整，內容也算規范，只是在專業術語的使用上還有些生疏。

“整體不錯，”王楠指出幾處需要修改的地方，“這里的'心前區無異常'可以改得具體些，寫成'心前區無隆起、無震顫'會更好。”

秦玉潔認真地在本子上做著筆記，發絲垂下來遮住了微紅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