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孫玉蘭和錢德昌仗勢欺人的模樣，王韻氣得漲紅了臉。

“你家德昌不但搶了我弟弟的水果糖，還強行奪走了他的文具！”

“那可是十多塊錢買的新鋼筆！”

這話一出，周圍頓時安靜了幾分。幾個正在門口納涼的村民豎起了耳朵，眼睛不住地往這邊瞟。村干部家的小孩搶東西？這可是個大新聞。

孫玉蘭的眉頭微微一皺，心里咯噔一下。她太了解自己的兒子了，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但她怎能在眾目睽睽之下認輸？那不是打自己的臉嗎？

“你胡說八道些什么？”孫玉蘭挺直了腰板，聲音提高了八度，“打架的事我認了，可搶鋼筆？就你們王家那窮酸樣，哪來這么多閑錢買這個？”

王韻被這話激怒了，臉漲得通紅：“我家王楠在城里讀醫校，一個月幾十塊補貼，買個筆有什么大不了的？”

圍觀的村民暗暗點頭。是啊，王家雖然窮，但王楠確實在城里讀書。讀書人有支鋼筆，倒也說得過去。

孫玉蘭見狀更急了。她扭頭瞪了錢德昌一眼，卻見兒子低著頭不敢看她。這副心虛的模樣，更讓她確定事情八成是真的。但這種丟人的事，她怎能認？

“你再敢胡說，我今天非得教訓教訓你！”孫玉蘭一邊罵，一邊沖了上去。

王韻見她來勢洶洶，也不退縮。平日里搬磚的力氣可不是開玩笑的，三兩下就把孫玉蘭推了個趔趄。

“你敢推我？”孫玉蘭一屁股坐在地上，頓時尖叫起來，“來人啊，這瘋婆子要打死人了！”

王文和王繪在一旁急得直哭，可誰也不敢上前。

就在這時，錢家的幾個男人突然從屋里沖了出來。他們二話不說，對著王韻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砰！”一聲悶響，扁擔重重落在王韻的左肩上。清脆的骨裂聲讓在場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王韻重重摔在地上，左肩高高腫起，卻仍在怒罵：“你們錢家欺人太甚！幾個大男人打一個女人，算什么本事！”

圍觀的村民面面相覷，卻無人敢出聲。錢家在村里勢力大，誰敢得罪？

只有年邁的錢阿長看不下去了，顫巍巍地站出來：“打個小姑娘，還要幾個大男人一起上，像什么話？這要是傳出去，我們錢家的臉往哪擱？”

可惜他這話說得太晚。王韻已經被打得爬不起來，只能蜷縮在地上低聲呻吟。

王文和王繪哭得更兇了，可憐巴巴地看著周圍的人：“求求你們幫幫我大姐吧！”

直到第二天早上，桃源村的孫村長才派人將王韻送到衛生院。

此時的王楠正在上課。陽光透過教室的窗戶灑進來，照在他的課本上。他正專注地聽著老師講解人體解剖圖，突然聽見有人在喊他。

“王楠，有你的電話。”周守仁老師站在窗邊，神色凝重。

王楠心里一沉，連忙放下筆走了出去。

“我是王楠。”他拿起話筒，聲音有些發緊。

“你姐姐挨欺負了，鎖骨骨折，現在在青山衛生院。”司院長的聲音從話筒里傳來。

王楠的手指緊緊攥住話筒：“誰干的？”

“大哥，你快回來吧，是錢德昌家打的......”電話那頭傳來王文和王繪的哭聲，“大姐現在疼得厲害，醫生說要住院......”

王楠的眼睛慢慢瞇起，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著內心的怒火。

“我馬上回來。”他說完，重重地掛上電話。

回到教室，王楠默默收拾書包。周守仁老師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家里有事就先回去吧，課堂筆記我讓同學幫你記著。”

“王楠，這是我的自行車鑰匙，你先騎回去看看。”

“周老師，這......”王楠有些猶豫。

“拿著吧，”周老師將鑰匙塞進王楠手里，“我已經幫你請好假了，先回去處理家里的事。”

王楠攥緊鑰匙，喉頭微動：“謝謝周老師。”

推著自行車出了校門，王楠立即跨上車座。初春的寒風刮在臉上生疼，但他顧不得這些。腦海中不斷閃現弟弟電話里那慌亂的聲音，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車輪瘋狂轉動，碾過泥濘的山路，濺起無數泥點。每到一處陡坡，他就背起自行車快步攀爬。汗水浸透了衣衫，但他連擦都顧不上擦。

他想起前些日子，大姐還在說要等他畢業工作了，就不用那么辛苦地搬磚了。可現在，大姐卻躺在醫院里，不知道要花多少錢才能治好。

翻過三座山頭，蹚過兩條溪流，終于看到了青山公社衛生院的牌子。王楠的腿已經在打顫，但他顧不得休息。

他三步并作兩步沖進醫院，直奔住院部。

走廊里消毒水的氣味刺鼻，病房門口站著幾個村里人，見到他來了，紛紛低下頭避開他的目光。

推開病房門，王楠看到大姐躺在病床上，左肩纏著厚厚的繃帶。王文和王繪守在床邊，見到他回來，立刻撲過來抱住他。

“大哥......”兩個小的抽抽噎噎地說不出話來。

王韻掙扎著要坐起來，卻被王楠按住：“別動，好好躺著。”

“二弟，你別......”王韻欲言又止，眼里閃過一絲擔憂。

王楠握住大姐的手，感受著她掌心的老繭。這雙手，供他讀書，養活一家人，如今卻因為一支鋼筆被人打斷了骨頭。

王楠沒有說話，仔細檢查起大姐的傷勢。鎖骨骨折處雖然沒有移位，但繃帶包扎得不夠專業。他立即重新用“8字綁法”固定好傷處。

“究竟發生什么事了？”王楠轉向王繪，聲音低沉。

王繪抹了抹眼淚，斷斷續續地說起事情經過。

王楠的指節捏得發白，胸腔里仿佛有一團火在燃燒。他猛地站起身：“走，去派出所！”

剛走到門口，就看見幾個熟悉的面孔迎了上來。孫阿柱村長笑呵呵地拉住王楠：“王楠啊，這事咱們還是私下解決吧......”

“私下解決？”王楠冷笑一聲，“我大姐都被打成這樣了，還私下解決？”

“王楠啊，”一旁的周大爺嘆了口氣，“錢家在咱們這邊勢力不小，真要鬧到派出所，對誰都不好......”

“是啊是啊，”孫阿柱連連點頭，“錢家那邊已經同意賠醫藥費了，還愿意給你們一筆補償......”

王楠看著這些人臉上諂媚的笑容，心中涌起一陣惡心。他們哪里是來說和的，分明是怕事情鬧大，影響到自己的利益。

“讓開！”王楠甩開孫阿柱的手，就準備出去。

“哎喲，你這孩子怎么這么倔呢？”孫阿柱急得直跺腳，“你想想啊，你還在上學，大姐還要在村里生活，何必把事情鬧得這么僵......”

王楠停下腳步，轉過身來。他的眼神冰冷，一字一句地說：“我王楠這輩子，寧可站著死，也不跪著活！誰要是覺得我們王家好欺負，盡管試試看！”

眼見氣氛僵持下來，王韻掙扎著就要坐起來，“小楠，還是聽聽村長怎么說吧，我相信他一定會為我們主持公道的。”

“哎，大姐，你不能動，快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