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人聲鼎沸，叫賣聲此起彼伏。各色小販沿街擺攤，有賣菜的、賣水果的，還有推著小車賣糖葫蘆的。

“新鮮白菜，二分五一斤！”一個老農擔著扁擔，嗓門洪亮。

“蘿卜土豆，便宜賣嘍！”另一個小販蹲在路邊，面前擺著幾筐蔬菜。

孫明遠在一個面容和善的大娘攤前停下，挑了些新鮮的青菜。大娘手腳麻利地給他稱重，包菜的動作熟練得很。

“小伙子，要不要再來點韭菜？今天剛摘的，嫩著呢。”大娘熱情地推薦道。

孫明遠笑著搖頭：“下次吧，大娘。”

買完菜，孫明遠又去了趟糧行。糧行門口立著一塊褪色的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細糧一毛八，粗糧一毛二。

糧行里彌漫著糧食特有的香氣，幾個老人正排隊買糧。孫明遠站在隊伍末尾，看著前面的人一個個稱完離開。

“來二十斤大米，十斤白面。”輪到孫明遠時，他對柜臺后的女售貨員說道。女售貨員戴著白色頭巾，面無表情地接過他的糧票，動作機械地往秤上倒米。

米面裝好后，孫明遠又去了百貨店。這會兒百貨店里人多了起來，擠擠攘攘的都是來買東西的。

“師傅，這肉怎么賣？”孫明遠擠到肉攤前，問著那個胖乎乎的賣肉師傅。師傅正在剁肉，案板上的刀聲“咚咚”作響。

“有票沒？”師傅頭也不抬，繼續忙活著手上的活。

“有。”孫明遠從口袋里掏出肉票。

師傅這才抬起頭，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排骨七毛九，豬肉八毛，豬油板八毛九。”

孫明遠想了想家里人饞了這么久，也該改善改善伙食了。“來一斤豬油板，再來一斤排骨。”

師傅麻利地稱重，包好遞給他：“一塊六毛八，票子給我。”

結完賬，孫明遠清點了一下剩下的錢，八塊七就剩下三毛五了。他摸了摸口袋，心想這錢還真不經花。

百貨店里人來人往，嘰嘰喳喳的說話聲此起彼伏。有人在討價還價，有人在抱怨物價太貴，還有人在打聽什么時候進新貨。孫明遠站在一旁，看著這熟悉的場景，不禁想起小時候跟著母親來買東西的情形。

“大爺，這布料怎么賣啊？”一個年輕媳婦正在摸著柜臺上的布料。

“一尺三毛二。”售貨員懶洋洋地報價。

“太貴了吧？隔壁百貨店才兩毛八呢。”

“愛買不買，我們這是進口布。”

孫明遠聽著他們的討價還價，不禁莞爾。這年頭，買什么東西都得討價還價，能省一分是一分。

他提著買來的東西往家走，路上遇到幾個相熟的街坊，熱情地打著招呼。街道兩旁的梧桐樹投下斑駁的影子，遠處傳來收音機里播放的戲曲聲，一切都顯得那么熟悉而安詳。

走到巷口時，孫明遠停下腳步，回頭望了望熱鬧的街市。

隨即，孫明遠背著沉甸甸的麻袋，踩著初秋的落葉往家趕。麻袋里裝著大米、面粉和一些零碎的日用品，走得他滿頭大汗。天邊的晚霞染紅了半邊天，遠處的山巒籠罩在一層薄霧中，空氣中飄著淡淡的桂花香。

“小孫啊，上哪去了？”迎面走來一位趕著毛驢車的老漢，是隔壁屯子的張大爺。

孫明遠抹了把額頭的汗，笑著打招呼：“張大爺，去百貨店買了點東西。”

“上車吧，我正好往你們屯子去。”張大爺拍了拍車廂，“這么多東西，走著多累啊。”

孫明遠道了聲謝，把麻袋放上車，自己也跳了上去。毛驢車吱呀吱呀地向前走，車輪碾過地上的落葉，發出細碎的響聲。

“現在物價漲得實在太快了。”孫明遠摸著麻袋自言自語，四五十斤的東西才花了八塊多，要是放在城里，怕是得翻幾番。

張大爺叼著旱煙袋，慢悠悠地說：“可不是嘛，現在物價低，就是工分不值錢。你們家幾個娃娃要養，確實不容易。”

孫明遠苦笑著搖搖頭，沒有接話。驢車顛簸了一路，終于到了村口。遠遠地，他就看見四珠和五珠在門前的空地上玩拋石子。

兩個小丫頭穿著打了補丁的衣裳，頭發枯黃，臉色蠟黃，瘦得像兩根麻桿。看見驢車過來，立刻丟下石子，蹦蹦跳跳地迎了上來。

“爸爸！”兩個小家伙異口同聲地喊道。

孫明遠從車上跳下來，摸了摸兩個女兒的腦袋，心里一陣發酸。這些日子，家里實在拿不出什么好東西給孩子們補身子，看著她們一天天瘦下去，他這個做父親的心里難受得很。

“你們吃飯了嗎？”他蹲下身，輕聲問道。

四珠拍了拍自己平平的小肚子：“吃啦！奶奶送來的！”

“五珠也吃了！”五珠奶聲奶氣地附和，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孫明遠背著的大包小包。

這時，孫巧蓮端著空盆子從屋里出來。她穿著一件褪了色的藍布衫，頭發有些凌亂，臉上帶著操勞的痕跡。一見孫明遠背著的東西，頓時瞪大了眼睛。

“你這是去搶百貨店了？”孫巧蓮放下盆子，雙手叉腰，“哪來這么多錢？”

孫明遠把東西放在地上，擦了擦汗：“昨天在山里打到一窩獾子，賣了點錢。家里東西都快要見底了。”

孫巧蓮蹲下身，一樣樣翻看起來。她的動作很快，但眼神卻很仔細，像是在盤點什么貴重物品。

“粗米就算了，買這細糧干啥？”她拿出一袋白米，皺著眉頭，“這不是浪費錢嗎？”

翻到一小包味精時，她更是不滿：“還有味精，咱們屯子誰家用這玩意？城里人才用得起！”

等她翻到最后一包糖果時，終于忍不住發作了：“這東西貴得很，你買給這幾個賠錢貨吃？”

幾個孩子原本眼巴巴地看著那包糖果，聽到“賠錢貨”三個字，立刻低下了頭。四珠的眼圈都紅了，五珠則緊緊抓著姐姐的衣角。

孫明遠一把奪過糖果：“媽，別在孩子面前這么說。”

他蹲下身，輕輕摸著孩子們的頭，從糖果袋里拿出幾顆，分給每個孩子：“來，爸爸給你們買的，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