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的小店前，幾個年輕人正圍著一個穿著花襯衫的男人說笑。那人一身打扮格外顯眼，脖子上還掛著條金鏈子，在這個物資匱乏的年代顯得格外扎眼。

“狐生哥，再給我來根煙。”一個年輕人搓著手湊上前。

“一毛二一根，要不要？”被稱作狐生的男人漫不經心地掏出煙盒。

孫明遠在心里盤算了一下，邁步走了過去。他知道，要想在林師傅那兒賣個好價錢，沒有幾包好煙打點是不行的。

“給我來包東北紅。”他指著狐生衣服上的煙標。

狐生抬眼打量著眼前這個衣著破舊的年輕人，眼中閃過一絲輕蔑：“兄弟，這香煙的價格可真不低。”

“要。”孫明遠語氣堅定。

周圍幾個年輕人發出低低的笑聲，顯然都覺得他這副窮酸樣子買不起好煙。狐生也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四毛五一包，這是最低價了，外頭都要五毛開外。”

孫明遠二話不說從兜里掏出早就準備好的錢，動作利落地遞了過去。狐生愣了一下，隨即笑容真誠了幾分，麻利地掏出一包東北紅：“下回要買煙，記得找我。”

接過煙，孫明遠轉身朝收購站走去。身后傳來幾聲竊竊私語，但他充耳不聞。在這個物資緊缺的年代，一包煙就能打開很多門路，這點他早就摸清楚了。

收購站里暖氣很足，但林師傅的臉色卻冷得像冰。看到孫明遠進來，他連眼皮都沒抬一下，繼續擺弄著手里的算盤。

“什么皮子？”林師傅的語氣透著不耐煩。

孫明遠將麻袋放在地上，慢條斯理地打開：“豬皮和野狼皮。”

林師傅這才勉強站起身，隨意瞥了一眼：“豬皮一塊三，野狼皮六毛四，要賣趕緊的。”

孫明遠心里冷笑，剛才明明看到有人賣的豬皮都比自己的差，還給了一塊五。但他臉上不動聲色，從懷里掏出一根長白，恭敬地遞了過去：“林師傅，您再仔細看看。”

煙卷在燈光下泛著誘人的光澤，林師傅的眼神立刻變了。這是他一直省著不舍得吸的高檔煙，一般人送的都是便宜貨。

“小伙子懂事。”老林伸手拿過香煙，語氣明顯和緩了許多，“豬皮一塊六，野狼皮七毛三。”

孫明遠笑著將剩下的煙都塞給了林師傅：“林師傅，以后還要多關照。”

“這......”林師傅一時語塞，隨即笑逐顏開，“好說好說，豬皮給你按甲等算，一塊八。野狼皮八毛，這是最高價了。”

結完賬，孫明遠揣著四十多塊錢，心里盤算著接下來的路線。這些錢對普通工人來說可能是小半年的工資，但對他來說還遠遠不夠。

他先去找狐生又買了兩包煙，這次狐生的態度明顯熱絡了許多，還主動告訴他什么時候會有新貨。

隨后他摸到黑市，找到一個經常做軍火生意的老頭。塞了包煙后，三十發長城造子彈，一毛一發，花了三塊。子彈在黑市上一直是緊俏貨，能買到就已經是運氣。

最后一站是國營百草堂。店里的李春夫正在配藥，看到孫明遠進來，眼睛就亮了：“小孫來了？又有好貨？”

孫明遠笑著點頭，從懷里掏出一包煙放在柜臺上：“李春夫，這次的豬膘油品相特別好。”

李春夫接過煙，滿意地點點頭：“行，跟上次一樣，五斤十五塊。”

這一趟下來，孫明遠賺了近六十塊錢。對普通人來說，這可能是大半年的收入。但他知道，這些錢還遠遠不夠。

回家的路上，孫明遠的腳步有些沉重。懷里的錢讓他感到一絲安慰，但也提醒著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山里的獵物越來越少，每次打獵都要去更遠的地方。而且隨著天氣轉暖，皮子的價格也會一天天降下來。

夜幕降臨，小鎮的街道上漸漸安靜下來。

孫明遠站在路邊，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口袋里的錢。五十五塊三毛二，除去買子彈和香煙的花銷，這筆錢在當下已經算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了。

寒風呼嘯，他縮了縮脖子，目光投向東大街的方向。街上行人匆匆，有挑著擔子的小販，也有提著籃子買菜的主婦。

“沒有一條好獵狗，這山就不好打。”他喃喃自語，腳步不由自主地朝東大街走去。

東大街是青楊縣最大的集市，也是狗販子們常年聚集的地方。街道兩旁擺滿了各式攤位，叫賣聲此起彼伏。

“新鮮的山貨，剛從山上采來的！”

“布料便宜賣了，快來看看！”

孫明遠穿行在熙攘的人群中，不時駐足打量著路邊的商品。一件厚實的棉襖掛在布攤上，讓他想起家里幾個孩子單薄的衣衫。

“大哥，這棉襖多少錢？”他隨口問道。

“三塊二，童裝。”攤主抬頭應道，“要不要看看？”

孫明遠搖搖頭，繼續往前走。街道盡頭，幾個狗販子的攤位格外引人注目。各式獵狗被拴在木樁上，有的趴著打盹，有的焦躁地來回踱步。

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蹲在背簍旁邊，身邊趴著三條東北獵犬。這品種在當地又叫大笨狗，以兇猛忠誠著稱。三條狗渾身都是新舊傷痕，眼神兇悍，顯然都是經驗豐富的獵手。

“這狗怎么賣？”孫明遠走上前，目光在三條狗身上逡巡。

女人抬起頭，眼角的皺紋里藏著疲憊：“大的八十，小的六十。這大個子是頭狗，另外兩條都聽它使喚。”

孫明遠蹲下身，仔細打量著那條體型最大的獵犬。狗兒警惕地看著他，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嗚咽聲。

“讓我摸摸。”他伸出手。

女人輕聲呵斥了一句，大狗這才放松下來，任由孫明遠撫摸它的腦袋。

“骨架結實，爪子也有力，是條好狗。”孫明遠暗自點頭，“老板，能不能再便宜點？”

“實在不好意思。”女人嘆了口氣，“我爺們兒去山里抓熊瞎子出了意外，現在躺醫院里，急需用錢。”

這話讓孫明遠心里一沉。山里人的命都不容易，為了幾個錢，總要和野獸較勁。

“那祝大哥早日康復。”他站起身，轉向其他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