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樓尋找,才發現寧道長正和錢策貴在客廳聊得熱火朝天。寧道長的面前擺著一盞紅燭,燭光映照下他的臉龐顯得格外嚴肅。
看到我下來,寧道長微微點頭示意。我剛要開口,卻見他的目光突然凝重起來,仿佛察覺到了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錢策貴似乎也感受到了氣氛的變化,識趣地起身告辭。
而今晚,便要和寧道長一起去查看楊玲玲的墓。
夜色如墨,寒風呼嘯,吹得白楊樹葉沙沙作響。我跟在寧道長身后,腳步沉重地走在通往陵墓的小徑上。同行的還有本地的土地。
“張默,你臉色不太好。”周土地忽然開口,他那張圓潤的臉上帶著幾分關切。
我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有點緊張?!?
說實話,這還是輕描淡寫了。自從確定要挖墳驗尸,我的心就一直懸著,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在不停地攥緊。
寧道長停下腳步,轉身看著我:“怕了?”
月光下,他那張略顯消瘦的臉龐帶著幾分玩味,眼神深邃得讓人看不透。
“沒...沒有?!蔽蚁乱庾R地否認,可顫抖的聲音出賣了我的緊張。
“呵?!睂幍篱L輕笑一聲,“待會兒有你怕的?!?
這話讓我心里更加不安,但已經到了這一步,總不能半途而廢。我拍了拍胸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夜風中飄來一陣腐朽的氣息,令人作嘔。陵墓就在前方不遠處,黑魆魆的輪廓在月光下顯得格外陰森。
寧道長從懷中掏出一把銅錢,隨手拋向空中。銅錢落地,發出清脆的響聲。他蹲下身仔細查看,眉頭微皺。
“情況不太好?!彼吐曊f道,“今晚陰氣重,不是開棺的好時機?!?
周土地急了:“道長,咱們都到這兒了,總不能空手而歸吧?再說,這事耽誤不得?。 ?
我也跟著附和:“是啊,道長。再拖下去,恐怕...”
話沒說完,就被寧道長揮手打斷。他站起身,目光如炬:“既然你們都這么說,那就繼續。不過...”
他轉向我:“待會兒無論發生什么,都不要慌?!?
我點點頭,卻感覺后背已經開始滲出冷汗。
三人來到墓前,寧道長取出工具,開始撬動棺材。月光下,他的動作顯得格外嫻熟。
“張默,你可知道這封棺有講究?!睂幍篱L一邊干活一邊說道,“八處棺釘,各有玄機。東南偏南一釘,鎮魂;西北偏西一釘,定魄...”
我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注意力全在他撬棺材的動作上。每一聲釘子松動的聲響,都讓我心驚肉跳。
周土地倒是穩如泰山,站在一旁神色如常。這讓我多少感到些許安慰——好歹有個鎮定的人在身邊。
突然,一陣悶響從棺材內傳來。
“砰!砰!砰!”
這聲音與寧道長敲擊的清脆聲完全不同,沉悶中透著幾分詭異,仿佛有什么東西在里面捶打棺板。
我瞬間汗毛倒豎,雙腿發軟,差點跌坐在地。
“道...道長...”我結結巴巴地開口,聲音因為恐懼而變得尖細,“棺材里...”
寧道長卻仿佛沒聽見似的,繼續專注地撬著棺釘。冷汗順著他的額角滑落,但他的手卻穩得出奇。
“來,張默。”他突然抬頭看我,“過來幫我抬蓋。”
我咽了咽口水,喉結劇烈滾動:“要是...要是真詐尸了怎么辦?”
“少廢話?!睂幍篱L沉聲道,“天亮前必須完事?!?
我拍了拍胸脯,強忍著恐懼跳下坑,和寧道長一起抬棺蓋。腐爛的尸臭撲面而來,我差點當場吐出來。
棺蓋移開的瞬間,月光照進去,我看清了里面的情況。
女尸面容半腐,渾身爬滿了白蛆,蠕動著,蜿蜒著,令人作嘔。我連忙后退幾步,胃里翻江倒海。
“仔細看看?!睂幍篱L催促道。
我強忍著惡心靠近,就在這時,女尸猛地坐起。
我瞬間頭皮發麻,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那張腐爛的臉近在咫尺,空洞的眼眶中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還未等我反應,一雙冰涼的手已經掐住了我的脖子。那觸感就像是兩條冰冷的蛇,死死纏住我的咽喉。
“救...救命...”我拼命掙扎,雙手胡亂抓撓,可那雙手卻紋絲不動。
寧道長站在一旁,臉上竟然浮現出幾分玩味的笑意。周土地倒是急得直跳腳,可又不敢貿然上前。
就在我快要窒息的時候,寧道長終于出手了。他伸出兩根手指,在女尸眉心輕輕一點。
女尸頓時軟倒回棺,我也隨之癱倒在地,劇烈地咳嗽起來,接著就是一陣狂嘔。
“道長...”我虛弱地抬頭,“你...你是故意的?”
寧道長輕笑一聲:“試試你的膽量?!?
他對著棺材一揮手:“起來。”
女尸再次坐起,但這次不同于之前的狂暴,反而顯得異常安靜,目光呆滯地望著前方。
“楊玲玲?!睂幍篱L肅聲道,“貧道與冥府欽差在此,有冤報冤,有仇報仇?!?
他看向我,示意我接話。我擦了擦嘴角,勉強站起身。夜風吹過,帶來一陣寒意,也讓我的思緒稍微清醒了些。
凝望著楊玲玲慘死的尸體,我原本的恐懼與厭惡漸漸消散。月光如水般傾瀉而下,將她蒼白的臉龐映照得愈發清晰。她的五官扭曲,雙眼圓睜,嘴角還殘留著一絲暗紅的血跡,無聲地訴說著臨死前的痛苦。
這世上,不知有多少人像她一樣,含冤而死,連伸冤的機會都沒有。夜風嗚咽,似乎在為她哀悼。我的指節不由得捏得咯咯作響,胸口涌動著一股難以平息的怒火。
“楊玲玲,本官必定為你討回一個公道?!蔽页谅曊f道,聲音在寂靜的夜空中顯得格外沉重。
我的目光落在她的嘴上,那里泛著詭異的青紫色。一具沒有魂魄的尸體,真的能開口說話嗎?我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后背漸漸滲出冷汗。
周土地站在一旁,手中的馬燈搖曳不定,在地上投下晃動的影子。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寫滿了凝重,目光時不時掃向四周,仿佛在戒備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