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河底，外面一片漆黑。不過這對我們這些冥官來說不算什么，視物依然清晰。這次總算搞明白了地府和水殿的區別，以前還真不知道土地爺還管這檔子事。

土地廟我熟，小時候沒少去玩。在我們河邊人眼里，拜河神比拜土地爺都要緊得多。來到廟前，四周鴉雀無聲，氣氛有些凝重，只有幾只夜梟在遠處啼叫。我站在斑駁的神像前，目光落在土地爺那張慈眉善目的臉上。

“土地爺，黃河河神張默求見?！?

連喊三聲，廟里依舊寂靜無聲。香案上的香灰紋絲不動，連一絲風也沒有。

阿四站在我身后，小心翼翼地說：“大人，會不會土地爺出門辦事了？”

也有這個可能。我看了看天色，已經很晚了：“改日再來吧，你也回去休息。”

阿四如蒙大赦，連連點頭，一轉眼就消失在夜色中。我獨自在廟前站了會，轉身準備離開。

夜風忽然變得陰冷，遠處的夜梟叫聲也戛然而止。我剛走出幾步，身后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人生哪能事事順遂，小哥深夜未眠，想必有心事吧？”

我渾身一僵，回頭望去，只見那位消瘦道士不知何時出現在廟門口，月光下他的身影顯得格外飄渺。突如其來的遭遇讓我心頭一跳，即便是見慣了詭異的我，此刻也感到一絲不安。

道士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目光深邃得讓人捉摸不透。他的出現太過突然，就像是憑空出現一般。我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警惕地打量著他。

寧道長突然開口，打破了夜色中的沉寂：“我剛好要去見城隍，跟我一起去吧。”

我猛地抬頭，夜風吹動道袍的聲音在耳邊沙沙作響。這老道的思路未免太過跳脫，竟然直接越過土地神，要去找城隍。前些日子阿四同我說過，一鄉一土地，一縣一城隍。這城隍的品級，顯然要比土地神高出不少。

薄霧在腳邊繚繞，遠處的樹影在月光下搖曳生姿。寧道長的背影在暗夜中顯得格外清晰，我快步跟上，問道：“道長，咱們這是要去縣城？”

寧道長的腳步絲毫不停，只淡淡應了聲：“嗯?！?

“這大半夜的，上哪找車去？”我看了看四周荒涼的景象，不由得有些擔心?；慕家巴?，連個路燈都沒有，更別說什么出租車了。

寧道長停下腳步，緩緩轉身。月光下，他那張飽經滄桑的臉上浮現出神秘的笑意，一邊捋著胡須一邊說道：“車到山前必有路。”

話音剛落，遠處的黑暗中突然亮起兩道燈光，一輛黑色轎車悄無聲息地駛來。車子靠近時，還主動按了幾聲喇叭，仿佛在和我們打招呼。

這詭異的巧合讓我心里直打鼓。上車后，寧道長熟練地吩咐司機去城隍廟。那司機的聲音透著一股陰寒，雖然我是黃河水神，可我依然感覺一股寒氣從脊椎直竄上來。

車廂里彌漫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讓人喘不過氣來。我悄悄觀察司機的一舉一動，借著后視鏡的反光，只見他面色蒼白，目光呆滯。更讓我心驚的是，他開車時的動作雖然平穩，但總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一路無話，大約一個鐘頭后，車穩穩地停在了一處古建筑前。司機很有禮貌地下車為我們開門，我習慣性地道謝，卻在轉身時無意瞥見——這司機的雙腳竟然懸空！

鬼！這特么是個鬼在開車！

強壓下內心的震驚，我故作鎮定地跟著寧道長往前走。縣城的街道出奇的安靜，連蟲鳴聲都聽不見，只有我們的腳步聲在空曠的街道上回蕩。幾處標志性建筑證實了這里確實是縣城沒錯，城隍廟就坐落在一處顯眼的位置，古樸的飛檐翹角在月光下投下深邃的陰影。

廟門雖關，但里面還亮著燈光。寧道長輕車熟路地推開門走了進去，我緊隨其后。廟內香火繚繞，供桌上的香爐冒著青煙，一尊威嚴的城隍神像端坐在正中。

我剛準備上前上香，那香火卻突然熄滅，一陣陰風呼嘯而過，吹得我衣袂翻飛。供桌上的貢品無風自動，香爐中的香灰四散飛揚。

“城隍爺，別端著了?！睂幍篱L突然開口，聲音在空曠的廟宇中回蕩，“人已經給你找來了，再不現身，我們可就走了。”

話音未落，一道威嚴的身影從城隍神像中緩緩走出。這位城隍爺看上去五十來歲，一身官服質地考究，蓄著黑須，面容威嚴。他兩旁還跟著兩個冥官，手持文簿，神色肅穆。

“就是他？”城隍爺上下打量著我，目光中帶著明顯的輕蔑，仿佛在看一個不入流的角色。

我心里頓時有些不爽，暗自腹誹：好歹我也是黃河河神，怎么就入不了這位老爺的法眼了？

寧道長笑瞇瞇地轉向我：“小友，不妨先報上名來?！?

我沒好氣地回道：“張默?！毙南脒@種場合，還需要這么多虛禮嗎？

“道長，別開玩笑了，這小子...”城隍爺話未說完，就被寧道長打斷。

“你還有七天時間，要不要他幫忙，你自己考慮?！睂幍篱L的語氣雖然平和，但話里的分量卻不容忽視。

城隍爺的臉色瞬間變了，威嚴的面容上閃過一絲慌亂。他沉默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好，那就依道長所言?！?

我還沒搞清楚他們究竟達成了什么協議，寧道長已經和城隍爺談妥了條件。更讓我意外的是，臨走前，寧道長還特意要了葉良春的魂魄使用權。

等城隍爺離開后，整個廟宇又恢復了平靜，只剩下幾盞長明燈在風中搖曳。我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道長，您到底答應了什么事？”

寧道長看著我，臉上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天機不可泄露?！闭f完，便轉身向廟外走去。

我快步跟上，心中充滿疑惑。夜色已深，月亮被烏云遮住，整個縣城籠罩在一片詭異的寂靜中。那輛黑色轎車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只留下我和寧道長在空曠的街道上。

遠處傳來一聲清脆的鳥鳴，打破了夜的寧靜。我看著寧道長的背影，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卷入了一個更大的漩渦之中。但此時此刻，我別無選擇，只能跟著這位神秘的道長，走向未知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