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去找張嬸問問？”巧巧提議道，“她家老王叔雖然年紀大了，但經驗豐富。”

秦春珠搖頭：“張嬸已經跟她兒子一家組隊了。”

“那張阿娘呢？”

“也不行，她家已經跟隔壁錢家合伙了。”

眼看著天色越來越暗，林巧云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

她看著遠處的荒地，那里仿佛在向她招手，又仿佛在嘲笑她的無能為力。

“巧云姐，要不我去問問我二舅？”巧巧突然想起什么，“他一個人在家，說不定愿意加入。”

林巧云眼睛一亮：“對啊，我怎么把老劉頭給忘了。他雖然年紀大了點，但種了一輩子地，經驗比誰都足。”

“那我這就去問問。”巧巧說著就要往村東頭跑。

“等等。”林巧云拉住她，“明天再去吧。反正承包書還要等幾天才能簽。”

秦春珠點點頭：“是啊，急也急不來。大家都回去好好想想，看還能找誰來幫忙。”

林巧云站在打谷坪上，目光不時掃向遠處那片荒地。那片地雖然不大，但承包下來也要不少錢。更重要的是，還需要找夠四個人湊成生產小組才行。正當她愁眉不展時，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

“趙太婆？”林巧云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那位平日里深居簡出的老人，此刻正穿著一身黑褙子，邁著小腳朝她走來。

趙太婆的銀發一絲不茍地挽成發髻，臉上依舊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看到趙太婆，林巧云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沒出息！”趙太婆走到跟前，開口就是一句呵斥。

林巧云趕緊低頭問好：“趙太婆，您咋跑這兒來了？”

“人找齊了沒有？”趙太婆沒理會她的問候，直接問道。

林巧云的手指不自覺地絞在一起：“還沒...”

“那還不快去找？”趙太婆的語氣里帶著幾分恨鐵不成鋼，“在這打谷坪上轉悠，有什么用？”

“找過了，但是...”林巧云抬起頭，眼里閃過一絲無奈，“有本事的早就單干去了，剩下的...”她欲言又止，不知該如何開口。

村里人都知道，剩下愿意跟她組隊的，不是懶漢就是游手好閑的主。這些人要是真跟她一起干，怕是連本錢都保不住。

趙太婆冷哼一聲：“年紀輕輕的，眼睛長到頭頂上去了？眼前現成的人不用，還想找誰去？”

林巧云一時沒反應過來：“眼前...您是說...”

“我給你頂個名額。”趙太婆打斷她的話，語氣依舊冷淡，“但記住了，就是個名額，其他的事情別來煩我。”

林巧云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心跳都快了幾分。

趙太婆在村里的地位誰人不知？能得到她的幫助，簡直是天大的好事。

四個人湊齊后，林巧云立刻跑去生產組部簽了承包合同。

回來后，她馬上和巧巧、秦春珠簽了私下協議。

“每人一年二十塊錢，你們只出個名，其他的我來負責。”林巧云從衣兜里掏出早就準備好的錢，遞給兩人。

巧巧和秦春珠對視一眼，雖然接過錢，但還是有些擔心：“這幾塊地加起來也就一畝多，你打算怎么弄？”

“就是啊，”秦春珠附和道，“種糧食的話，一年到頭也掙不了幾個錢。”

林巧云嘴角揚起一抹笑意：“我心里已經有數了。”

她轉身朝著打谷坪上的社員喊道：“嬸子們，大娘們，都來聽我說個事！”

很快，一群婦女圍了過來。有些是真好奇，有些則是想看看這個姑娘家要整什么幺蛾子。

“我這地啊，打算用來種菜。”林巧云環視四周，目光堅定，“但我一個人忙不過來，想請大家幫忙。”

“種菜？”張嫂子皺著眉頭問，“院子里種點自家吃的不就得了？”

“就是，”張嬸也插嘴道，“種那么多菜，爛在地里不是可惜了？”

林巧云笑著搖搖頭：“不是種來自己吃的，我是想賣菜。”

“賣菜？”周圍的人更驚訝了。

有人忍不住嘲諷：“你以為你種的菜，城里人就會買啊？”

“城里人買菜可貴了。”林巧云壓低聲音，“我去河集看過，排隊搶菜的人多著呢。咱們村離河集也不遠，運過去賣，肯定能賺錢。”

這話一出，周圍的婦女們眼睛都亮了。

“真的假的？”張嫂子將信將疑地問。

“當然是真的。”她的目光掃過周圍人臉上或疑惑或期待的神情，心中暗自盤算著接下來的話該怎么說。

“那肯定不能天天往河集跑，但隔三差五去一趟，順道把菜賣了也是好的。”她輕聲說道，聲音不大，卻讓周圍的人都豎起了耳朵。

有幾個嬸子面面相覷，眼中閃過一絲擔憂。

她們的目光在彼此之間游移，仿佛在無聲地交流著什么。

“巧云啊，”張嬸拉著她的手，布滿老繭的手掌傳來溫暖的觸感。她語重心長地說，“你還是種點別的吧，這菜啊，家家戶戶都有口糧田，要是大伙兒都跟著種，你這買賣怕是要黃。”

林巧云抬頭看了看遠處的山巒，又低頭看著眼前這群關心她的長輩：“嬸子您放心，我在鎮區還有親戚呢，那邊更缺菜，就怕我一個人忙不過來。”

這話一出，嬸子們眼睛都亮了，像是突然看到了希望。

打谷坪上的氣氛頓時活躍起來。

“那你是要請人幫忙？”張嬸迫不及待地問，她的眼睛里閃爍著期待的光芒。

林巧云點點頭，臉上的笑意更深了：“我承包了七塊地，大的四分多，咱家也占一席之地，眼下正是下地種菜的黃金期。”她頓了頓，目光掃過每一個人的臉龐，“種子和肥料我來出，你們只管出力氣，等菜長成了，我按斤兩收購。”

這話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水面，激起層層漣漪。嬸子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起來，有人擔心風險，有人躍躍欲試，更多的人則是在等著看后續發展。

消息很快在村里傳開了。太陽西斜時，林巧云的老院就被擠得水泄不通。油燈的光芒在院子里搖曳，照亮了一張張期待的面孔。

她坐在堂屋里，看著院子里烏泱泱的人群，不禁有些吃驚。來的人比白天還多，甚至連一些老人和孩子都來了。有人搬著小板凳，有人干脆席地而坐，都在等著聽她的安排。

堂屋里，林巧云的聲音清晰地傳出來：“我這邊準備這么安排，每塊地基本工資一元，再加上收成的提成。”

“提成怎么算？”人群中有人迫不及待地問道。

“青菜按一毛一公斤提成，果子菜兩斤一分，冬瓜南瓜這些，三斤一分。”她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

話音剛落，院子里就炸開了鍋。人群中爆發出此起彼伏的議論聲，有人興奮地拍著大腿，有人急切地向前擠，生怕錯過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