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掃過在座的每個人，最后停在了蔣建民身上。

林巧云看著眾人愁眉不展的樣子，心里也沉甸甸的。

她知道，這不僅僅是養雞的問題，更是一家人的生計大事。

養殖失敗不僅意味著經濟損失，還可能讓這個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陷入更大的困境。

堂屋里的氣氛越發凝重，每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誰也沒有說話。

蔣小翠看著桌上已經涼了的雞湯，輕聲說道：“要不，我去熱熱湯？”

她試圖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但沒人回應她，所有人都在思考著這個突如其來的難題。

養殖任務就像一塊大石頭，壓在每個人的心上，讓人喘不過氣來。

蔣建民坐在條凳上，一根接一根地抽著旱煙，煙霧繚繞中他的面容顯得格外憔悴。

養雞這事兒，說難也不難，說容易卻也不容易。

他深吸一口煙，煙絲的苦澀在口腔中蔓延。

“要不...還是算了吧。”蔣建民嘆了口氣，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這上交的政策，一個不小心就能把全家給拖垮。”

蔣富貴站在墻角，手里攥著那份文件，紙張在他手中被揉得皺巴巴的。

他張了張嘴，喉結滾動，想說什么，最后還是咽了回去。

屋子里彌漫著一股壓抑的沉默。

蔣阿翠抱著襁褓中的丫丫，眼神飄忽。

她時不時瞥向丈夫鄭承業，后者正低著頭，手指不停地絞著衣角。

她原本還想著，要是娘家養雞成功了，她和鄭承業好歹也能幫襯著點，大家一起奔個好日子。

“這事兒確實不好辦。”司慧西憂心忡忡地說道。

“我覺得可以試試。”林巧云輕聲開口，目光掃過屋里的每一個人。

“上交是有定額的，不過咱們大可以多養幾只。你看村里養鴨子的，不也有野鴨子跟著混進來嗎？”

“野鴨子能跟野雞比？”司慧眉頭緊皺，“野雞進了雞群還不得打得雞飛狗跳？”

林巧云嘴角微揚：“誰說要養野雞了？咱們弄些小雞崽子回來養養不就得了。”

“你這想得也太簡單了，”司慧西語氣里帶著幾分無奈，“現在抓雞仔得村里開證明，去飼養所報備，到時候還不是得按比例上交？”

林巧云站起身，走到門邊確認四下無人，這才壓低聲音道：“不用去飼養所，我有辦法弄到小雞仔。”

蔣建民手中的煙袋“啪”地掉在地上，他顧不得撿，瞪大眼睛看著林巧云：“真的？”

“巧云，你說的是真的？”蔣阿翠也激動起來，懷里的丫丫被她的動作驚醒，發出一聲啼哭。

鄭承業連忙接過孩子，輕輕拍著：“噓，噓，別哭。”

林巧云點點頭，目光在眾人臉上掃過：“但有個條件，這事必須保密，一個字都不能往外說。你們有這個本事不？”

“這有什么做不到的！”司慧西一巴掌拍在桌上，茶碗里的水都跟著晃了晃。

她兇巴巴地瞪著眾人：“要是誰敢往外透露半點風聲，我非讓他們家吃不完飯兜著走！”

蔣家人自然不會害怕，都是自家人，誰不盼著巧云好？

倒是鄭承業被嚇了一跳，連忙表態：“我肯定守口如瓶，我還等著給丫丫掙奶粉錢呢！”

有了這個“計劃外”的法子，大家的心思頓時活絡起來。

蔣建民掏出一個破舊的本子，開始計算起來：“我想養二百只。”

“三百只吧，”蔣富貴終于開口，目光落在大兒子身上，“多養些，早點把彩禮攢出來。”

蔣小翠坐在角落里，一直沒說話，這會兒終于鼓起勇氣：“要不四百只？我在家也是閑著，能幫忙。”

“五百只也行，算我和承業一起......”蔣阿翠說著，看向丈夫，后者連連點頭。

“都別嘰嘰歪歪了！”司慧西又是一巴掌拍在桌上，把眾人都嚇了一跳。“六百只！”

她轉頭看向林巧云，眼中閃爍著期待：“我們跟生產隊要五百只，你看能不能再搞一百只過來？”

“能。”林巧云點頭，語氣堅定。

大家立刻開始湊錢，雖說飼料可以自己想辦法，但建雞窩搭棚子也得花錢。

蔣小翠從枕頭底下摸出兩塊錢，蔣阿翠翻遍了口袋找出五塊，鄭承業也掏出了自己的積蓄。

三五塊錢攢一攢，蔣建民一邊數一邊記：“還差不少。”

林巧云看了眼青松，見他輕輕點頭，便從手帕包里取出一疊錢，仔細數了十張大團結。

“這是從林正和趙銀珠那兒拿回來的錢，”她搶在蔣富貴開口前說道，“慕老師他們不肯要，我留了些找青桐，剩下的都砸進來吧。”

見司慧西臉色變化，她又補充道：“我和青松不能經常來小竹坑，就只能出錢。到時候建民哥可得記著給咱們分錢，我們還指著這錢去找青桐呢。”

這么一說，誰還能拒絕？蔣建民握著錢，眼眶有些發紅：“巧云青松，你們放心，我保證把這批雞養得膘肥體壯。”

“現在養正好，”他擦了擦眼角，聲音有些哽咽，“雖然不是最佳時節，但還能趕上秋雛，明年春天就能下蛋了，能下一整年。”

林巧云趁機道：“到時候能不能先賣些雞蛋給我？俺們做餅子需要用。”

“那還用說？肯定先緊著你！”蔣建民拍著胸脯保證。

看著大家干勁十足的樣子，林巧云心里也跟著高興。

等大家伙都過上好日子了，她和青松才能過得更安穩。

吃過午飯，大家各忙各的。

蔣小翠幫著司慧西準備明天丫丫滿月酒的飯菜，廚房里傳來陣陣香氣。

蔣富貴和蔣建民騎著青松的自行車出門請客去了。

村里人聽說消息，紛紛帶著花生、紅棗來看蔣阿翠和丫丫。

張嬸抱著一件自己改的小衣裳，張阿娘提著一籃子雞蛋，錢嫂子拎著兩斤白面。

屋里很快熱鬧起來，說話聲、笑聲此起彼伏。

丫丫被眾人輪流抱著，小臉紅撲撲的，時不時咯咯笑兩聲。

蔣阿翠看著兒子，眼中滿是慈愛。鄭承業站在一旁，臉上的笑容就沒斷過。

林巧云站在院子里，目光警惕地掃視著來來往往的村民。

她一邊招呼著客人，一邊不動聲色地留意著蔣阿翠和丫丫的動向。

“這孩子真有福氣啊，連喝的都是奶粉！”一個頭發花白的嬸子湊近了丫丫，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桌上的奶粉罐，語氣里帶著幾分羨慕。

“可不是嘛，聽說這奶粉還得專門的票才能買到呢。”另一個嬸子附和道，伸手想去摸那罐奶粉。

林巧云眼疾手快地把奶粉罐拿開，笑著打圓場：“嬸子們要不要嘗嘗舅媽做的點心？可香了。”

廚房里，司慧西正忙著和面，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

她看著案板上的面團，手上的動作不停：“小翠，把那盤橘子端出去給大家嘗嘗。”

蔣小翠應聲端起果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