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倆你一口我一口，很快就把飯菜一掃而空。

飯后，林青松主動收拾碗筷去洗，心里美滋滋的，想著姐姐說等他上初中就能用新飯盒帶飯。

他雖然因為林正的不管不顧輟學過一陣，但憑實力考上了河集的中學，是方圓十里八村少有的幾個。

只是學費成了大問題。

這個暑假，他沒少跑腿干活。

撿磚塊、曬谷子、幫人蓋房子，手上的繭子越來越厚，皮膚也曬得黝黑。

攢下的錢都交給了姐姐，一分都舍不得花。

姐姐說再去兩趟城里就夠他的學費了，光是想想就讓他開心得睡不著覺。

夜里躺在床上，他總是忍不住傻笑。

第二天一早，雞還沒打鳴，林巧云就起床生火煮雞蛋。

她煮了三個，一人一個分了。

她的手藝很好，火候掌握得剛剛好，蛋白嫩滑，蛋黃凝而不老。

這是她在未來學來的本事，雖然簡單，但在這個年代卻顯得格外珍貴。

處理完地里的活計，拿到今天的六個工票，林巧云就叫上剛從地里回來的青松：“走，該去河集了。”

林青松匆匆沖了個澡，換上新背心新涼鞋，興沖沖地跟上。

新涼鞋是姐姐前幾天給他買的，雖然是最便宜的那種，但他愛惜得很，走路都小心翼翼的。

林巧云在籃子底下藏了些從未來帶回的東西，上面蓋著新鮮蔬菜，又裝了點豆子花生做掩護。這些年月，去河集總要找個由頭，空手去總顯得可疑。

村口遇到不少同村人，大家都說是去走親戚。

有說去看表舅的，有說去看侄兒的，還有說給老師送瓜的。

林巧云姐弟也跟著附和：“我們也是去走親戚。”

走在鄉間的小路上，清晨的露水還未散去，空氣中彌漫著泥土和青草的氣息。

林青松一路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時不時蹦跳兩下，像只歡快的小鳥。

“姐，你說河集是不是很熱鬧？”他問道，眼里滿是期待。

林巧云笑而不語，只是加快了腳步。

她知道，弟弟從未真正去過河集，對那里充滿了向往。

夏日的午后，驕陽似火，一輛小毛驢車載著姐弟倆在崎嶇不平的鄉間小路上顛簸前行。

林巧云一手扶著車廂，一手緊緊抱著裝滿貨物的竹籃，竹籃上蓋著的那塊深藍色布料隨著車子的晃動微微起伏。

林青松坐在姐姐身邊，眼睛不時地瞄向那個神秘的竹籃。

他總覺得姐姐最近的變化太大了，不僅變得更加自信，而且總能拿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這些東西看起來都很新，做工也很精致，可在這個物資匱乏的年代，這些東西的來源卻讓人不得不起疑。

“姐，”林青松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那些東西真的......”

話還沒說完，林巧云就輕輕敲了下他的腦袋，“你這孩子，總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放心吧，今天帶你去見見世面。”

小毛驢車駛過一個坑洼，車廂猛地顛了一下。

林巧云趕緊扶住差點摔倒的弟弟，“抓穩了！”

終于到了城里，姐弟倆直奔集市巷。

這個時間點，集市巷里的人不多，三三兩兩的大嬸正倚在攤位邊閑聊。

忽然，一道驚喜的呼聲打破了市場的寧靜。

“小云來啦！”韓大嬸眼尖，第一個發現了她們，“快過來，快過來！”

話音未落，幾個大嬸就像聞到腥味的貓兒般圍了上來。“小云，今天又帶什么好東西來了？”

“就是就是，上回那雙尼龍襪子，我家閨女穿著可美了，整條街的姑娘都眼紅呢！”

林巧云笑著掀開籃子上的布料，從里面取出幾雙包裝精美的尼龍襪子。

陽光下，襪子泛著柔和的光澤，引得大嬸們一陣驚嘆。

“這個這個，就是上次李家搶著要的那種吧？”錢阿嬸搓著手，眼睛緊盯著襪子。

“可不是嘛，我閨女整天念叨著想要一雙呢！”張阿嬸也湊了上來。

林巧云心里暗笑，這些在未來滯銷的尼龍襪子，在這個年代居然成了搶手貨。

她裝作為難的樣子：“今天帶的不多......”

“多少錢？”

“我要兩雙！”

“給我留一雙！”

七嘴八舌的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

林青松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他從沒見過這樣的場面。

不一會兒，林巧云的籃子里就多了肥皂、火柴、果香糖，甚至還有一疊帶著河集廠子抬頭的信紙。

“厲害啊，姐！”林青松由衷感嘆。

林巧云把信紙遞給他：“給你用的。”

看著弟弟開心的樣子，她心里一暖。

這個懂事的弟弟，總是為她操心。

離開集市巷后，姐弟倆又轉悠了幾條街。

每當碰到玩耍的小孩，林巧云就會給他們幾顆糖，讓他們回去問問大人有沒有要換東西的。漸漸地，籃子里的東西又換了一輪又一輪。

“累了吧？”看著額頭冒汗的弟弟，林巧云輕聲問道。

林青松搖搖頭，但肚子不合時宜地咕嚕響了一聲。

林巧云笑著拉著他找了戶人家借水喝。

“謝謝嬸子。”臨走時，林巧云把半盒火柴遞給女主人，換來對方驚喜的笑容。

回去的路上，疲憊的林青松抱著裝滿東西的挎包睡著了。

林巧云輕輕拍著弟弟的背，眼神溫柔。

到家時，院子里安靜得出奇。

柳思遠依舊不在，這個怪人整天泡在林場，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林巧云掀開鍋蓋，發現她特意留的雞蛋還在原處，紋絲未動。

她嘆了口氣，開始煮綠豆湯。

廚房里彌漫著淡淡的綠豆香，林巧云站在灶臺前，看著裊裊升起的熱氣發呆。

等天色漸暗，院子里才傳來柳思遠打水的聲音。

嘩啦啦的水聲中，林巧云坐在堂屋里，透過門縫看著那微弱的燈光從廚房透出來。

那個神秘的男人，他整天在林場忙些什么？

為什么每天都要等到天黑才回來？

林巧云盯著那道微弱的燈光，眉頭微皺。

忽然，廚房的燈光熄滅了。

黑暗中，只聽見柳思遠輕輕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林巧云站在堂屋的門口，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心里莫名涌起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夜色漸深，蛙聲陣陣。

林巧云躺在床上，回想著今天的收獲。

她知道，這些物資交換的路子不能一直走下去，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攢夠錢，然后......

她翻了個身，看向窗外的月光。

算了，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二天一早，林巧云起床時發現院子里又恢復了往常的安靜。

柳思遠肯定又上山了，連早飯都沒吃。

她走到廚房，看見灶臺上放著一個空碗，看來昨晚的綠豆湯他喝了。

林巧云嘴角微微上揚，開始準備早飯。

院子里，林青松正在打掃，掃帚掃過地面的沙沙聲和遠處隱約傳來的鳥鳴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個平靜的清晨。

林巧云一邊蒸著紅薯土豆，一邊回想著昨晚的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