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長河輕輕拍了拍秦春珠的手背，以示安慰，隨后轉(zhuǎn)頭對錢容瘸說：“爹，我們掙的錢，一部分用來補貼家里，一部分我們想存起來，將來有更大的打算。我們沒想著分家，只是希望您能理解我們的苦心。”

司妹子在一旁，神色復雜，她其實也并非全然不理解這對小夫妻的心思，只是家里的經(jīng)濟壓力確實大，五兄弟都擠在一起，各有各的小九九，難免會有摩擦。

“好了，好了，”錢長遠這時也插話進來，雖然平日里他不太著調(diào)，但此刻卻也顯得頗為誠懇，“都是一家人，何必為了錢傷了和氣？長河、春珠，你們有啥打算，跟我們說說，咱們一起商量嘛。”

錢容瘸嘆了口氣，似乎也被兒子和兒媳的真誠所打動，他緩緩坐下，示意大家都圍過來。“這樣吧，”錢容瘸開口，“長河、春珠，你們繼續(xù)你們的生意，但每個月得給家里一個固定的數(shù)目，剩下的你們自己支配。”

秦春珠和錢長河對視一眼，雖然心中仍有顧慮，但考慮到家庭的和諧，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未來的夜市小吃街成了她最常去的地方。即便秋意漸濃，那里依然熱鬧非凡。各種小吃攤位上升騰的熱氣，混合著此起彼伏的吆喝聲，構(gòu)成了一幅獨特的煙火氣息。

“巧云！”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秦巧芬笑嘻嘻地湊了過來，“你怎么又來了？”

林巧云指了指不遠處的麻辣燙攤子，眼里閃著求知的光芒：“學習啊。”

“這有什么好學的？”秦巧芬撇撇嘴，手里拿著一串剛買的烤肉，“不就是把菜燙熟嗎？”

微風吹過，帶來陣陣誘人的香氣。

林巧云搖搖頭，語氣認真：“關(guān)鍵是湯底。我用大骨頭和雞架燉的湯，總是沒有這里的香。”

秦巧芬咬了一口烤肉，眼中閃過一絲狡黠：“那是因為你不知道秘訣。”

“什么秘訣？”林巧云不由得湊近了些。

“骨湯粉啊！”秦巧芬壓低聲音，“一勺就能頂你燉一鍋湯。不過...”她左右看了看，“那都是香精香料勾兌的，不是真材實料。”

林巧云恍然大悟：“怪不得呢。”

“你要是做涼粉，可別學這些。”秦巧芬突然正色道，“還是老家的味道最好。那些添加劑，吃多了對身體不好。”

林巧云點點頭：“放心吧，我只用花椒八角這些老東西。”

夜深了，林巧云坐在自己的小屋里，認真地在小本子上記錄著各種做法，時不時翻看那本自己糊了封皮的舊字典。

從初三輟學到現(xiàn)在，她認識的字并不多。每每想到這里，總有一絲說不出的苦澀。但自從能去未來后，街上的招牌、廣播里的聲音，都成了最好的老師。

夜里，她常常躺在床上，回想著未來街頭的種種場景。那些明亮的燈籠、熙熙攘攘的人群、此起彼伏的叫賣聲，都讓她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有時候，她會想起那些在未來街頭匆匆而過的年輕人。他們穿著時尚，說著她聽不太懂的網(wǎng)絡(luò)用語，手里拿著最新款的信鴿。而她，只能躲在角落里，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這個陌生又繁華的世界。

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終于找到了改變生活的機會。

第二天，林巧云收到了錄取通知書，雖說這不是什么正經(jīng)的錄取通知，但能去工農(nóng)業(yè)余學校進修，對她來說已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她小心翼翼地將通知書折好，又展開，反復確認上面的每一個字。

通知書上寫明了上課時間，工作日基本天天晚上，外加周日全天。

密集的課程安排讓她有些發(fā)怵，但更多的是期待。

院子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林巧云抬頭望去，正巧看見巧巧從門外探進半個身子，臉上掛著掩不住的笑意。

“巧云！”巧巧一路小跑進來，手里同樣攥著一張紙，“你收到了嗎？”

林巧云點點頭，兩個姑娘相視一笑，眼中都閃爍著憧憬的光芒。

“我剛想去找你呢。”林巧云說著，起身整理了下衣襟。

巧巧一把挽住她的胳膊：“走，咱們?nèi)フ掖褐榻悖隙ㄒ彩盏搅恕！?

經(jīng)過王老四家時，那標志性的破鑼嗓子隔著墻傳了出來，跟著街頭藝人唱著走調(diào)的京劇。

“這王老四，”巧巧忍俊不禁，“成天跟著街頭藝人學戲，嗓子都快冒煙了。”

林巧云莞爾一笑：“可不是嘛，前兩天我路過他家，聽他把'四郎探母'唱成了'四郎賣母'。”

兩人說著話，不知不覺走到了錢家門口。

院門虛掩著，里面?zhèn)鞒龅穆曇魠s讓她們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裝什么金貴！”司妹子尖銳的聲音像把刀子，“一碗藥都喝不下去，真當自己是大小姐了？”

“可不是嘛，”錢二嫂陰陽怪氣地附和，“在這個家待快兩年了，肚子一點動靜都沒有，這樣的媳婦要來有什么用！”

林巧云和巧巧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憤怒。巧巧作勢要沖進去，被林巧云拉住了。

“別沖動，”林巧云低聲道，“我們先看看情況。”

推開院門，幾個婦人見是她們，立刻收斂了刻薄相。

司妹子假意咳嗽兩聲，錢二嫂則低頭擺弄著手里的針線。

穿過堂屋，來到別院最小的那間屋子前，林巧云輕輕叩門：“春珠姐，是我和巧巧。”

門吱呀一聲開了，秦春珠憔悴的面容出現(xiàn)在門后。

她的臉色蒼白，眼下一片青黑，整個人瘦得像根竹竿。

“你們來了。”秦春珠的聲音有氣無力，嘴角勉強扯出一個笑容。

林巧云注意到，床頭柜上放著幾包中藥，還有一碗已經(jīng)涼透的湯藥。

屋子里彌漫著一股苦澀的藥味，讓人喘不過氣來。

“這些日子，婆家人對你不好？”林巧云試探著問。

秦春珠苦笑一聲：“也不是，就是......”她欲言又止，目光閃爍著看向窗外。

“長河哥呢？”巧巧四下張望著，目光掃過空蕩蕩的屋子，“這種時候他怎么能不在家？”

秦春珠扯出一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他去賣胡餅了。”

“這都什么時候了還想著賣胡餅！”巧巧氣得直跺腳，木地板被踩得咯吱作響，“我這就去把他叫回來！”

秦春珠慌忙抓住巧巧的衣角，力道大得讓人心驚：“別去...是我對不起他。”

這句話像一記驚雷，炸得巧巧和林巧云都愣在原地。

林巧云心里咯噔一下，她早有預(yù)感事情不簡單，卻沒想到會是這樣。

記憶中那個總是笑著的秦春珠，何時變得如此憔悴。

“春珠姐，你這是說的什么話？”巧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長河哥待你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