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山堂內，幾張方桌拼成的地圖臺上，云陵一帶的形勢一目了然。李巖、陳銳、方貢岳等十余位重臣圍在地圖旁。

“諸位。”朱慈烺的手指在地圖上緩緩劃過，“我們暫時不動南京，先拿下望城、常州、錦城、松江和海城這五府。”

陳銳皺著眉頭，沉聲道：“這五府的文官不足為慮，關鍵是蔣云臺、王之仁和黃斌卿這三個總兵。”

“千歲爺！”王之心連忙站出來，臉上寫滿了急切，“王之仁乃是我的同族，老奴去說，他必定歸順！”

朱慈烺微微頷首，目光轉向路振飛和鄭森：“你們和黃斌卿有交情吧？”

“略有一二。”路振飛謹慎地答道。

鄭森補充道：“我家與黃家是閩南同鄉。”

“黃斌卿有多少實力？”朱慈烺問道。

顧三麻子搶著回答，生怕別人搶了他的話頭：“他有兩條大蛟龍船，都是鄭家碧海船場打造的。手下還養著八百操船家丁，也算個人物了。”

朱慈烺點點頭道：“路制軍、大師兄，就勞煩二位走一趟了。告訴黃斌卿，只要他來揚州，水營衙門帥之位就是他的。他的船只和家丁都可編入玉水水師。另外再給他一個提督名額和五萬兩白銀。”

鄭森眉頭緊鎖：“師弟殿下，這條件恐怕......”

“他會答應的。”朱慈烺冷笑一聲，“本宮手里有刀，而且還要殺只雞給他看看。”

“雞？”吳襄一臉困惑。

“蔣云臺就是那只雞。”朱慈烺眼中寒光閃爍，“本宮在揚州這么久，他連面都不來見，這是什么意思？”

堂內的氣氛瞬間凝重了幾分。眾人都明白，蔣云臺這是在試探朱慈烺的底線。

“郝搖旗、孫富貴、陳一刀、張文玨。”朱慈烺一一點名，“每人帶一個神武營，五天后出兵望城！”

他轉向方貢岳：“方撫臺隨軍前往，接管望城。蔣云臺的余部歸你調遣。”

朱慈烺又看向王之心：“等望城拿下，你去見王之仁。讓他把蘇松二府交給戴孫臺，帶著兵船家丁來揚州，本宮特命他擔任淮揚軍防御指揮，管理淮揚二府的軍屯和官田。”

就在這時，王之心的干兒子匆匆跑進來，臉上帶著興奮：“干爹，二老爺的船已經到金山堡了！我親眼看見他的大纛旗掛在城頭上。”

這個消息讓朱慈烺非常滿意。蘇松二府，可是天下最富庶的地方。光是稅賦就占了朝廷總收入的很大一部分。尤其是錦城城，人口超過五十萬，僅次于北京，是云陵第一大城。

雖然近年因為鼠疫和歐洲戰亂，絲綢生意受到影響，但蘇松地區依然富得流油。這兩府的潛力，還遠遠沒有被完全開發出來。

“諸位。”朱慈烺的目光掃過在座眾人，“此次行動，時機至關重要。我們要在五天內完成對望城的控制，然后趁勢拿下常州。”

顧三麻子搓著手，一臉諂媚：“千歲爺放心，末將的水師定能在三天內控制住玉水水道。”

“不夠。”朱慈烺搖頭，“我要你們在兩天內就控制住望城至常州的水道。記住，一定要快，不給蔣云臺反應的時間。”

陳銳沉聲道：“末將建議，可以先派人混入望城城內，等到我們水陸大軍抵達時里應外合。”

“好主意。”朱慈烺點頭，“顧三麻子，你手下有沒有熟悉望城地形的人？”

“有！有！”顧三麻子連連點頭，“末將手下有幾個原本就是望城的船工，對城內的情況了如指掌。”

朱慈烺滿意地點頭：“很好，讓他們今晚就出發。記住，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要打草驚蛇。”

“末將明白。”顧三麻子躬身應道。

“諸位。”朱慈烺環視眾人，“時不我待。從現在開始，所有人都要嚴格保密。任何消息都不得外傳，違者軍法從事！”

“遵命！”眾人齊聲應道。

陰云密布的天空下，錦城總兵府的書房里一片沉寂。王之仁站在窗前，手中那封密信被他捏得幾乎變形。信紙上的墨跡還未完全干透，卻已經帶來了令人窒息的消息——望城總兵蔣云臺兵敗被殺。

“蔣云臺這個蠢貨！”王之仁冷笑一聲，將信紙狠狠揉成一團，扔進了火盆。紙張在火焰中迅速化為灰燼，但那份沉重的消息卻如同一塊巨石，死死地壓在他的心頭。

窗外的錦城城依舊繁華，遠處運河上商船如織。街道上傳來商販的吆喝聲，茶樓酒肆中觥籌交錯，一派祥和景象。但此刻的王之仁已經無心欣賞這番盛景。

這些年來，他在蘇松兩府可謂春風得意。沒有流寇作亂，也沒有韃子南下，唯一需要應付的就是玉水口的水賊顧三麻子。但那種水賊，說白了不過是想學鄭芝龍那樣先發財再做官，根本不會真的來攻城掠地。

“大人！”一名親兵突然推門而入，腳步匆忙，“望城那邊來人了！”

王之仁轉身，目光如刀般銳利：“說！”

親兵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是老爺的堂兄王之心大人，說讓您去金山堡相見。”

“王之心？”王之仁眉頭緊皺，“他不是在揚州嗎？”

“聽說...聽說是奉了太子爺的命令來的。”親兵的聲音越來越低。

王之仁的手指猛地攥緊，指節發白。他很清楚，這位堂兄此來必定是為了兵權的事。蔣云臺的下場就是最好的例子。

“備馬。”他深吸一口氣，“半個時辰內出發。”

金山堡境內一座幽靜的宅院中，王之心正在來回踱步。當他看到王之仁進來時，立刻怒氣沖沖地大步上前。

“混賬東西！”王之心一把揪住王之仁的衣領，“你算老幾啊？高杰？黃得功？就憑你那點本事也配和他們比？”

王之仁強忍著怒氣，試圖保持平靜：“大哥何必如此動怒...”

“動怒？”王之心冷笑著松開手，“要不是看在兄弟情分上，你以為你還能站在這里說話？蔣云臺比你強多了，現在人都涼了！”

王之仁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他當然知道蔣云臺的下場，那封密信中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刀子一樣刻在他的心上。

“如今四方守臣，像小弟這樣的也不在少數...”他的聲音有些發顫。

“你！”王之心氣得臉色發青，一把掀翻了桌上的茶盞，“太子爺的五千精兵已經往這邊來了，你是想當被殺的雞，還是想當看戲的猴？”

茶水在地上蜿蜒流淌，王之仁看著那道水痕，沉默良久。最終，他苦笑著說道：“那就當猴吧。”

“這還差不多。”王之心稍稍平息怒氣，在椅子上坐下，“趕緊收拾水軍和家丁，隨我去揚州請罪。蘇松這邊由戴孫臺接管。”

“那...那我的錢...”

“你的命都保住了還惦記錢？”王之心瞪眼，“太子爺不要你的錢，只要你的兵權！不過蘇松地盤上的田地，得一畝都不能少地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