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如同一記悶雷，將孔胤植劈得外焦里嫩。兩位藩王加上兩位總兵，這陣仗未免太大。

“彈...彈劾什么？”他強自鎮定，聲音卻不受控制地發顫。

“你給流寇和韃子的降表，被他們在德王府找到了！”衡王一把抓住他的手，力道大得讓人生疼，“圣上震怒，命我和成國公來拿你！”

孔胤植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的景物開始模糊。“不是說...圣上被太子奪了權嗎？”

“什么？！”衡王猛地甩開他的手，后退兩步，眼中滿是震驚，“你這是要離間君臣，誹謗太子？本王也要參你一本！”

成國公朱純臣在一旁冷笑，他的目光如刀般鋒利：“好啊，又添一條大罪。投降流寇、通敵叛國，現在還要誹謗太子，扇動國本。衍圣公，你這是要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啊。”

孔胤植的雙腿開始發軟：“難道...難道太子沒有軟禁圣上？”

“放肆！”朱純臣厲聲喝道，聲音在園林中回蕩，驚起一群棲息的鳥兒，“圣上只是在皇極門暫時昏迷，太子代為主持軍務。你竟敢造謠生事，罪加一等！”

說著，他一把扣住孔胤植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后者忍不住悶哼一聲：“隨我去青林請罪吧，興許還能留你個全尸。”

孔胤植平日養尊處優，何曾受過這等驚嚇。雙腿一軟，險些癱倒在地。他的目光掃過四周，卻見園林門口已經被錦衣衛團團圍住，那些黑色勁裝的侍衛手按刀柄，殺氣騰騰。

朱純臣不由分說，將他架進早已備好的馬車。車廂內鋪著厚實的毯子，卻讓孔胤植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成國公親自押解，直奔青林而去。

衡王朱由棷則留在翠屏園林，命錦衣衛千戶任逸洲封鎖消息，將園中孔氏族人盡數拘禁。任逸洲領命而去，帶著一隊錦衣衛開始清查園中每一處角落。

馬車在官道上疾馳，車輪碾過石子發出咯吱聲響。孔胤植癱坐在車廂內，面如死灰。他的腦海中不斷回放著方才的一幕幕，卻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些降表是如何落入德王之手的。

與此同時，青林府城內的衡王府。

朱慈烺正在金華殿內會見魯王朱以海和德王朱由櫟。殿內還有晉王朱審烜、秦王朱存極在座。朱慈烺端坐在主位上，目光緩緩掃過殿中幾位藩王。

“聽聞魯藩近日從濱州返回山東時，在海州見過唐王？”朱慈烺忽然開口道。

朱以海聞言一驚，連忙起身，衣袍簌簌作響：“確實見過，那時臣正從濱州返回山東。”他的聲音略顯緊張，生怕說錯什么。

“唐王如今可是真正的藩王了。”朱慈烺輕輕敲擊著案幾，“上馬能領兵打仗，下馬能治理地方。這才是太祖高皇帝當年分封藩王的本意啊。”

殿內其他幾位藩王聽到這話，神色各異。

朱慈烺猛地起身，緩步走下臺階。他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大殿中格外清晰：“可惜啊，這制度漸漸變味了。藩王不能掌兵，成了徒有虛名的擺設。”

他在殿中來回踱步，目光在幾位藩王身上逡巡：“沒有兵權在手，遇到敵人來犯，除了逃命投降，還能如何？就算慷慨赴死，又有什么用？”

話音剛落，晉王的身子微微顫抖。作為投降過李自成的藩王，這番話無異于在揭他的傷疤。

“諸位，”朱慈烺突然停下腳步，“從今天起，這規矩就要改了。”

殿內氣氛驟然緊張，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不愿意或沒本事治軍理政的藩王，就跟本宮去南京當個閑散親王。”朱慈烺的聲音不疾不徐，“郡主，世子什么的，也都一并帶去。”

他轉身面對眾人，目光如炬：“以后爵位也要改制。親王的子孫要一代代降等，世子當郡王，庶子當鎮國將軍。郡王的世子當國公，庶子當輔國將軍。往下依此類推，到了鎮國將軍這一輩，子孫就是平民了。”

晉王、秦王和德王聞言如蒙大赦，紛紛跪地叩首。殿內響起此起彼伏的磕頭聲，混雜著激動的感恩話語。

唯獨魯王朱以海依舊站在原地，無動于衷。

朱慈烺嘴角微揚：“魯藩，想不想當個真正的藩王？”

朱以海眼前一亮，但很快又露出為難之色：“臣愿為太子效死！只是...”他嘆了口氣，“魯藩積蓄在戰亂中已經損失殆盡，實在無力募兵守城。”

“這有何難？”朱慈烺大手一揮，“本宮愿意將衡王府連同府庫中的全部銀兩都賞賜于你。只要你答應，即便丟了城池也要退入山中抗敵到底。”

朱以海渾身一震，激動得連聲音都在發顫：“臣愿為太子守衛青林，上山入海在所不辭！”

正在此時，帥府長史畢酒城匆匆進殿，腳步急促：“千歲爺，孔胤植已經抓到了。”

朱慈烺眼中寒光一閃：“帶進來！”

兩名錦衣衛架著孔胤植進殿。這位衍圣公已經嚇得面無人色，雙腿發軟，幾乎是被拖著進來的。他的衣冠不整，往日的儒雅蕩然無存。

“臣御營總戎成國公朱純臣，彈劾太子太傅孔胤植離間皇親！”朱純臣的聲音如雷貫耳，在殿內回蕩。

“臣衡王朱由棷，彈劾孔胤植投降流寇、東虜，誣陷太子，罪該萬死！”

朱慈烺看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孔胤植，冷笑道：“三個王爺一個國公都說你有罪，看來是跑不掉了。歸順賊軍，無異于背叛朝廷，與異族勾結，等同于背棄祖宗，誣陷本宮是謀逆，你說該當何罪？”

孔胤植嚇得癱軟在地，褲襠濕了一片，散發出難聞的氣味。他張著嘴，想要辯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成國公，給他一把刀，讓他自裁吧。”朱慈烺的聲音冷若冰霜。

朱純臣取出一把短刀，正要上前，突然有人匆匆闖入大殿：“稟報千歲爺，龍城密報，敵軍悄悄在邊境地帶暗中聚集，蓄勢待發，隨時準備侵犯山東腹地！”

消息如同一顆炸彈，在殿內炸開。眾人的臉色都變了，有人驚慌失措，有人面露憂色。

朱慈烺卻神色不變，反而看向孔胤植：“你不是東虜的衍圣公嗎？現在韃子要來了，該怎么辦？”

孔胤植渾身顫抖，額頭冷汗直流：“臣...臣愿意出錢募兵抗敵！”

“不夠。”朱慈烺冷笑，“你可知道韃子此來是要毀你家祖墳？他們要拆了孔廟，毀了孔林，斷絕中華禮教！”

他的聲音逐漸提高：“身為圣人后裔，你能眼睜睜看著祖宗墳墓被毀嗎？”

這番話仿佛一記重錘，擊中了孔胤植的要害。他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清明：“臣這就上表檄文，號召天下讀書人起來抗敵！”

朱慈烺滿意地點點頭，心中暗道：這衍圣公，總算上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