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校聯考后,時間已經到了4月底。周沫經過近段時間的苦練,動字經已經進入圓滿階段。如果還是遇上上次的圍毆,他相信自己可以全身而退。同學們又有了一天休息的時間,還是那幾個人相邀到福村小炒店聚餐,周沫,劉強,郭明,黃海斌,王大海,梅蘇,許晴。
四月底的風裹挾著初夏特有的躁動,卷著漫天飛舞的梧桐絮,像無數只白色的蝴蝶,輕盈地掠過福村小炒店積著薄塵的玻璃窗。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窗臺上投下斑駁陸離的光影,隨著風的吹動輕輕搖晃。
周沫坐在靠窗的位置,目光越過喧鬧的街道,落在對面那棵漸漸濃綠的梧桐樹冠上。樹影婆娑,葉片在陽光下泛著油亮的光澤,偶爾有幾片被風吹落,打著旋兒飄向地面。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面前玻璃杯的壁面,冰涼的觸感從指尖蔓延開來,杯里的冰汽水正冒著細密的氣泡,一串串地往上涌,在液面破裂,濺起微小的水花。
“我說周沫,你這次聯考總分直接沖到年級第三,是不是偷偷報了什么補習班?”劉強大大咧咧的聲音打破了短暫的寧靜,他用筷子夾起一塊爆炒腰花,得意地晃了晃,然后“啪”地一聲放進嘴里,用力嚼了幾下,才把一碟剛上桌的爆炒腰花推到桌中央,油星子濺在白瓷盤邊緣,留下點點油漬。“高中三年咱倆的成績都差不多,這進步也太神速了,簡直像坐了火箭似的?!?
周沫笑了笑,沒有接話,只是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冰汽水,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帶走了些許初夏的燥熱。只有他自己清楚,這驚人的進步背后,是多少個夜晚的汗水與堅持。每晚在學校操場,借著朦朧的月光練習動字經時,骨骼發出的輕微聲響與腦海中不斷閃現的解題思路,在寂靜的黑暗里交織成一張無形的網,將他緊緊包裹。丹田處的氣感越發凝練,仿佛揣著一顆溫煦的小太陽,源源不斷地散發著能量,連帶著思維都變得格外清晰敏銳,那些曾經晦澀難懂的知識點,如今也變得豁然開朗。
“別光說他啊,”許晴用筷子輕輕戳了戳郭明的胳膊,臉上帶著俏皮的笑意,眼底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羞澀。她和郭明最近走得有點近,兩人之間的互動總是帶著一種微妙的氛圍,引得周圍的人時常打趣?!澳橙耸遣皇窃搩冬F承諾,請我們看最新上映的科幻片?我可是聽說那部電影特效超棒,口碑也好得不行?!?
郭明被戳得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撓了撓頭,嘿嘿笑著,臉頰微微泛紅:“看!必須看!等會兒吃完飯就去買票,保證讓大家都能看上最好的場次,最好的位置!”他拍著胸脯保證,語氣里滿是誠意,惹得眾人一陣哄笑。
黃海斌和王大海兩人湊在一起,腦袋幾乎要碰到一塊兒,正在竊竊私語,時不時發出一兩聲壓抑的笑聲,不知道在說著什么不為人知的悄悄話。黃海斌用胳膊肘捅了捅王大海,王大海則回了他一個神秘的眼神,兩人的互動讓旁邊的人都好奇不已,卻又不好意思追問。
小英端著茶壺,穿梭在桌椅之間,忙著給眾人添茶水。她穿著簡單的白色 T恤和牛仔褲,頭發隨意地扎在腦后,露出光潔的額頭。她的動作麻利又輕柔,粗嗓門里混著后廚傳來的爆炒聲,還有鍋碗瓢盆碰撞的清脆聲響,構成了一曲充滿生活氣息的交響樂。“大家慢用,不夠再添啊。”她笑著說道,臉上帶著靦腆的紅暈。
小炒店的吊扇慢悠悠地轉著,扇葉切割著空氣,發出輕微的“嗡嗡”聲,把飯菜的香氣——有紅燒肉的濃郁甜香,有魚香肉絲的酸辣味,還有西紅柿炒蛋的清爽氣息——揉進每個人的笑談里,讓整個小店都彌漫著溫馨而熱鬧的氛圍。墻上貼著幾張泛黃的菜單,字跡有些模糊,卻透著一股歲月的沉淀。角落里的電視機正播放著熱鬧的綜藝節目,時不時傳來陣陣笑聲,更添了幾分煙火氣。
忽然,“哐當”一聲巨響,從隔壁的包房里傳來一陣劇烈的砸桌子聲音,緊接著是塑料凳腿在水泥地上刮出的刺耳聲響,像一把鈍刀在摩擦著人們的神經,瞬間打破了小店的寧靜。眾人的笑聲戛然而止,紛紛朝著包房的方向望去,臉上露出驚訝和疑惑的表情。
“老板娘,你這破店的菜也配收一百?”一個囂張跋扈的聲音從包房里傳出,帶著濃濃的不耐煩和挑釁。染著黃毛的混混一腳踹開包房的門,把手里的賬單狠狠地甩在地上,锃亮的皮鞋毫不留情地碾過那張薄薄的紙片,仿佛那是什么骯臟的東西。他的頭發像一蓬枯草,根根直立,身上穿著花里胡哨的襯衫,扣子解開了好幾顆,露出胸前隱約可見的紋身。
小英爸聽到聲響,趕緊從后廚跑了出來,他佝僂著背,臉上堆著討好的笑容,圍裙上還沾著點點油漬和面粉。“幾位小哥,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彼贿叢林稚系乃贿呅⌒囊硪淼卣f道,“你們四個人點了 8個菜,喝了 20瓶啤酒,總共是 112元,我已經給你們優惠了 12元,收 100元真的不多了,都是小本生意,不容易啊。”
“優惠你媽個頭!”黑皮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他身材高大,肌肉結實,脖頸上的青龍紋身隨著他的動作扭曲變形,像是要活過來一般,透著一股兇悍之氣。他一把揪住英子爸的衣領,眼神兇狠,唾沫星子幾乎要噴到小英爸的臉上?!澳憧催@只蒼蠅,是從你們菜里面吃出來的!我們沒找你賠償損失就已經很不錯了,你還敢跟我們提錢?”他手里捏著一只死蒼蠅,在小英爸眼前晃了晃,語氣里的威脅不言而喻。
小英聽到外面的爭吵聲,心里咯噔一下,趕緊放下手里的茶壺,推開門快步走了進去,一把拽住他老爸的手,眼神里滿是擔憂和緊張,生怕父親被那群人欺負了。她另一只手抱著餐盤,因為緊張,手指用力地攥著盤沿,指節都有些發白,懷里的青花瓷盤在托盤里發出輕微而清脆的“叮?!甭暋K齽傁肜赣H往后退,避開這群混混,卻被旁邊的黃毛一把拽住了胳膊。
黃毛一瞅見小英,眼睛頓時亮了起來,臉上露出猥瑣的笑容,陰陽怪氣地說:“呦呵,這小姑娘長得不錯啊,眉清目秀的。既然老板這么不懂事,那不如就讓你家姑娘賠哥幾個喝兩杯,這事就算完了,怎么樣?”他的手用力地捏著小英的胳膊,眼神在小英身上肆無忌憚地掃視著,讓小英感到一陣惡心和害怕。
小英爸見情況不對,心里暗暗叫苦,他知道這些混混惹不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天就算自己白干了。他強忍著心里的怒火和委屈,陪著笑臉說道:“這頓就算我請幾位了,算我一點心意,求你們放過我女兒吧?!?
“這可不行,”黃毛耍起了無賴,死死地拽著小英的手不放,“今天必須讓小姑娘陪我們喝幾杯,不然這事沒完!”他的語氣十分強硬,根本沒有商量的余地。
“放開她!”劉強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來,吼聲像炸雷一樣在小店里回蕩。他怒目圓睜,胸口劇烈起伏著,一把掀翻了面前的木桌,桌上的湯碗、盤子“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滾燙的湯汁在地上砸出個深褐色的印記,濺了周圍一地。沒等黃毛反應過來,劉強那砂鍋大的拳頭已經帶著風聲,狠狠地砸在對方的眼眶上。
“??!”黃毛慘叫一聲,捂著眼睛連連后退,鮮血從他的指縫里滲了出來,眼眶瞬間紅腫起來。
周沫幾乎在劉強起身的同時也站了起來,他的眼神變得銳利而堅定。另外兩個混混見狀,立刻抄起了桌上的啤酒瓶,朝著周沫和劉強沖了過來,玻璃瓶在燈光下閃著冰冷的光。周沫左腳穩穩地碾地旋身,動作快如閃電,右手精準地扣住其中一個混混揮來的手腕,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手腕上肌肉的緊繃和用力。緊接著,周沫順著對方的力道往回一帶,那混混根本來不及反應,身體失去平衡,踉蹌著撞在墻上,“咚”的一聲悶響,后腦勺磕在掛著的紅燈籠上,燈籠劇烈地搖晃起來,紅色的綢緞在空中飛舞。
“周沫?”黑皮松開小英爸,轉過身來,陰鷙的目光在周沫身上掃了一圈,像是在打量一個獵物。當他認出周沫時,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語氣里充滿了不屑:“上次沒把你打服?還敢多管閑事,看來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他清楚地記得這個學生仔,上次在巷子里,被自己三拳兩腳就輕松撂倒在地,蜷縮著身子,像只受傷的野狗,毫無反抗之力。他根本沒把現在的周沫放在眼里,覺得對方不過是不自量力。
周沫沒有說話,只是沉肩調整呼吸,讓自己的氣息變得平穩而悠長。丹田處的氣感順著經脈緩緩游走,流遍四肢百骸,每一個細胞都透著一股蓄勢待發的力量,仿佛隨時都能爆發出驚人的能量。他的目光緊緊盯著黑皮的肩窩——那是上次被偷襲時,對方拳頭著力點的位置,也是他銘記在心的恥辱印記。
黑皮見周沫不說話,只當他是害怕了,心里更加得意。他猛地握緊拳頭,帶著呼嘯的風聲朝著周沫的面門襲來,這一拳比上次更快更猛,力道十足,顯然是想一擊制勝,讓周沫再次嘗到被揍的滋味。
然而,周沫卻像是提前預知了他的動作一般,身體輕盈地側滑半步,恰好避開了這勢大力沉的一拳。他的指尖如靈蛇般擦過對方的拳面,順勢精準地捏住了黑皮的手肘。動字經的要義在他腦海中飛速流轉:化力為勢,借勢破力。他沒有硬碰硬,而是巧妙地借助對方的力量,引導著局勢的發展。
“咦?”黑皮驚訝地發現,自己這勢在必得的一拳竟然落了空,而且手肘處傳來一股奇怪的力道,讓他整條胳膊都酸麻起來,像是有無數根針在刺一樣,使不上半點力氣。他心中一慌,但多年的打斗經驗讓他迅速做出反應,變拳為肘,朝著周沫的面門狠狠撞去。
周沫早有防備,他眼神一凝,右手掌根穩穩地抵住了黑皮的胸口。這一掌看似輕飄飄的,沒有用多大的力氣,落在黑皮身上,卻像被重錘砸中一般。
“噗”的一聲,黑皮感覺自己的胸口像是被巨石碾壓,一股巨大的力量傳來,讓他氣血翻涌,忍不住后退了好幾步,“嘩啦”一聲撞翻了三張桌子,桌上的碗碟、醬油瓶等東西全都摔在地上,醬油瓶摔碎后,深褐色的液體汩汩地流出來,漫過他的皮鞋,散發出刺鼻的氣味。
“你練過?”黑皮站穩身子,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沫,眼神里的輕視瞬間變成了狠戾和警惕。他沒想到這個看似普通的學生仔竟然有如此身手,顯然是練過的。他知道今天遇到了硬茬,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可能退縮。他從后腰摸出一把折疊刀,“啪”地一聲打開,鋒利的刀刃在昏黃的燈光下閃著寒光,讓人不寒而栗。
周沫的瞳孔微微一縮,心中警鈴大作,但他的臉上卻依舊平靜。他左腳尖點地如釘,牢牢地固定住身體的重心,右腳卻像貍貓般靈活地繞到黑皮的側面,避開了刀刃的正面攻擊范圍。在黑皮的刀刃刺來的剎那,周沫的左手如鐵鉗般按住了黑皮持刀的手腕,右手則閃電般劈在對方的肘關節上。
只聽“咔嚓”一聲輕響,那是骨頭錯位的聲音,黑皮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折疊刀“當啷”一聲掉落在地,在水泥地上滑出老遠。
緊接著,周沫沒有絲毫停頓,手肘順勢頂住黑皮的咽喉,膝蓋同時猛地撞上他的小腹。這一連串動作行云流水,快如閃電,不過兩秒的功夫,黑皮已經疼得蜷縮起身子,捂著肚子跪在地上,額頭抵著油膩的地面,渾身止不住地顫抖,嘴里發出痛苦的呻吟聲。
“上次你們仗著人多圍毆我,”周沫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地上的黑皮,聲音很平靜,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腳下卻緩緩碾過對方的手背,讓黑皮又是一陣慘叫,“這次看你還能那么神氣嗎?現在,該還了?!?
另一邊,黃毛見黑皮被制服,心里有些發慌,但還是不甘心,他看到掉在地上的折疊刀,眼神一動,就想去撿。沒等他彎下腰,劉強一腳踩了上去,死死地踩住他的手背,力道之大,讓黃毛疼得嗷嗷直叫,臉上的表情扭曲變形。
另外兩個混混也沒能討到好,黃海斌和郭明雖然平時看起來文質彬彬,但真動起手來也毫不含糊。黃海斌利用自己靈活的身手,躲過一個混混的攻擊,然后一記漂亮的勾拳打在對方的下巴上,讓對方暈頭轉向。郭明則仗著自己力氣大,抱住另一個混混的腰,用力一甩,就把對方摔在了地上,然后撲上去按住,讓他動彈不得。王大海找來了幾條圍裙,正麻利地把這兩個混混捆在旁邊的椅子上,打了個結實的結。
小英爸看著眼前這一幕,嚇得臉色發白,他顫巍巍地拿起旁邊的電話,就想報警。周沫見狀,伸手按住了他的手,搖了搖頭說:“不用報警,讓他們把飯錢結了就行。”他不想把事情鬧大,給小英家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黑皮疼得渾身發抖,額頭上布滿了冷汗,他咬著牙,從口袋里摸出一沓皺巴巴的鈔票,有零有整,顯然是平時攢下的。他把錢遞過去,眼神里充滿了怨毒,卻又不敢有絲毫反抗。
周沫接過錢,數了數,正好是 100元。他把錢遞給小英爸,這時才發現自己的指尖穩得沒有一絲顫抖,不像上次那樣,即使打贏了心里也充滿了慌亂。
夕陽透過玻璃窗斜照進來,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將小店染上了一層溫暖的金色。周沫望著墻上那道被撞歪的福字,紅色的紙張有些褪色,卻依舊透著一股喜慶。他忽然明白,動字經的圓滿,不止是身手的精進,更是內心的強大,是面對欺凌時,再也不會退縮的勇氣。
小英走到周沫身邊,輕聲說了句:“謝謝你。”臉上帶著感激的笑容。周沫笑了笑,搖了搖頭:“沒事?!?
劉強拍了拍周沫的肩膀,大聲說道:“好小子,沒想到你這么厲害!以后我們罩著你!”眾人聽了,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剛才的緊張氣氛一掃而空。
遠處傳來了警笛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