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靈如墨汁般滲入意識的縫隙,試圖將我的靈魂囚禁于這無盡的黑暗之中。眼前葉謹川的面容漸漸模糊,在扭曲中熔化成未濟那陰森邪魅的臉孔。
“未……未濟……放手!”我竭力從喉嚨中擠出微弱的呼喚,那聲音如同風中殘燭,搖曳而微弱,我幾乎懷疑對方是否能聽見。只覺脖頸處的束縛愈發沉重,冰涼指節一寸寸碾過我的喉骨,無情地收緊。
這是我的夢境,本就應該由我掌控。然而,這一次,我卻仿佛被無形的枷鎖緊緊束縛,無法掙脫。我試圖喚醒自己,從這場恐怖的夢魘中逃離,但每一次努力都如同石沉大海,毫無回應。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直擊靈魂的絕望。我意識到,這一次,我可能真的會被這場夢魘所吞噬,永遠無法醒來。
“放……手……”我不甘心地低吟,拼盡全力想要掙脫這無形的枷鎖,然而那惡靈不過是虛幻之影,我根本無法觸及。窒息感逐漸侵襲著我的神經,無論我如何掙扎,那股無力感仍舊如潮水般涌來,令我身心俱疲,仿佛下一刻就會徹底消散于這無盡的黑暗之中。
就在我即將陷入永恒的沉寂之時,身體深處的求生本能猛然爆發,我腦海中靈光一閃,想起了那掛在頸間的蓍草筆墜子。這玩意兒既然能刺傷青眼狐妖,對付惡靈應該不在話下。我集中最后的意志,竭力操控著蓍草筆,雙手緊握,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嘶吼,將筆尖狠狠刺向惡靈的心脈,化作一縷紅煙飄散。
彌散之際,我似乎看到它深遠一笑,無聲地說著什么。
我貪婪地呼吸著空氣,渾身的緊張與恐懼隨著氧氣的滋養而逐漸消散。然而,這場夢魘仍舊讓我心有余悸,它到底在說什么?更令我擔憂的是,下一次是否還能如此幸運地逃脫?
正當我煩躁地揉著額頭,試圖理清這紛亂的思緒時,耳畔再次響起了那令人心煩意亂的鎖鏈聲。每當預言夢境結束后,它如同詛咒般纏繞著我,使我無心再去追溯這夢境的源頭。
“還是沒有睡好嗎?我都說了不讓你來,本就是長途奔波趕過來的,來了也只是睡覺。”宋之意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滿臉擔憂地看著我,手中原本端著的碗輕輕放在了茶幾上,“天吶!你發燒了,不行,我讓司機送你去醫院,一定是睡著涼了!”
我輕輕揮開她的手,強作鎮定地笑道:“沒事,回去吃點退燒藥就好了。你給我留了啥好吃的?其他人呢?這么快就結束了?”
宋之意將碗遞到我面前,笑道:“特意給你留的,你最愛的蝦仁腸粉。那幾個嘴饞的手快,一點兒都沒留下,我又特意給你點了一份,快吃吧,我還特意多加了些醋。”
看著那碗熱氣騰騰的腸粉,腦海中突然浮現出汽車與自行車相撞的慘烈場景,心中不由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慌。我小心翼翼地問道:“什么時候散的場?蘇泠和葉謹川也走了?是你的司機送他們回去的嗎?”
宋之意無奈地搖了搖頭,惋惜道:“你要早醒個十分鐘,還能跟他們再喝一杯。阿泠,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去的……”她小心翼翼地看向我,欲言又止道:“川子喝了很多,應該是一個人騎車回去的……”
聽到這,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如果夢境中的預言成真,那么葉謹川遭遇車禍冥冥之中就有定數。
“腸粉幫我打包!”我立馬打斷她,來不及解釋,急忙沖向門口,同時腦海中迅速回想著葉謹川可能經過的路線。我憑借著直覺在心中盤算了三遍,最終鎖定方向,沿著這條路線瘋狂奔跑,同時撥打著葉謹川的電話。
電話在第七次撥打后才接通,葉謹川這家伙明顯有些醉了,說話都直打愣,都快成大舌頭了,“阿離~離哥!你……你醒了?呵呵呵!”
“呵你個頭!你現在在哪兒?趕緊給老子把車停路邊等著我!非要我來的人是你,招呼不打一聲就走的人也是你,太不夠意思了!你他媽要是不等老子,老子跟你絕交!”我喘著粗氣在電話里怒吼著,心情的大起大落讓我的心肺功能有些紊亂,一股甜膩的氣息卡在喉嚨里。
然而,此刻我已無暇顧及這些。電話那頭,聲音混雜著車輛從他身旁呼嘯而過的鳴笛聲。他不僅醉酒騎自行車,聽著動靜,這家伙估計是在機動車道上!最重要的是,蘇泠也不在他身邊。該死的!他喝了這么多酒,她是怎么放心的!
帆布鞋踏碎水洼的啪嗒聲混著喘息,在第三條街轉角終于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葉謹川慵懶地倚靠在便利店的櫥窗邊,店內冷白的燈光將他影子拉長,投射在潮濕的磚地上,夜風拂過他發梢,頭頂的霓虹燈在他臉上交織出明暗變換的紅藍光影。他似乎看到了我,興奮地揮舞著雙手,示意自己一直在這兒等著。
這一刻,夢魘般的恐懼仿佛煙消云散,宣告著我又一次成功地避免了災禍。
此時的我已經累得氣喘吁吁,肺都要炸了,汗水順著發梢滴落,浸濕的T恤緊貼脊背,但邁向他的腳步變得輕盈起來,仿佛所有的煩惱都隨晚風而去。
即使內心的重負落下,我還是忍不住對他破口大罵:“你他娘的!太不夠兄弟了!怎的?臨了了,嫌棄我是女的了?”好不容易罵完,喉間腥甜翻涌,鐵銹味在齒縫間逐漸蔓延,后背抵著冰涼的玻璃櫥窗,努力平復自己激動又慌亂的情緒。
他擰開瓶蓋,遞過來一瓶水,笑道:“我要是真嫌棄你,就不會在這兒等你了。”他的神情顯然已恢復不少,盡管身上的酒氣依舊濃烈,但似乎被風吹得稍微清醒了幾分。“啥事兒那么急?我一走,你就跟別人杠上了?”他擺出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勾起嘴角問道。在我看來,很明顯,他和蘇泠又吵架了。
每次都這樣,兩個人一吵架,一旦牽扯到我,他看我的眼神總是躲躲閃閃。明明是心照不宣的純潔友情,在別人看來卻十分曖昧。
我拍拍他的肩膀,緩了口氣道:“阿意說你喝了不少酒,你又不接電話,我怕你出事兒,這不——哥兒們陪你回去。”我很義氣地用拳頭捶了下他的肩,“快走吧,別讓家里人擔心。”
還未走幾步,葉謹川突然叫了我一聲,似乎有什么難言之隱。
我嗯了一聲,轉頭看向他,他面露糾結,我卻有些茫然,“怎么了,啥時候說話變得這么磨磨唧唧了?”
他似乎做了很長時間的心理準備,嘆了口氣說道:“我和蘇泠……這次真的要分開了。”
我心中并未起波瀾,他倆分分合合已是常態,就當我想開口挑趣,他卻繼續說道:“我真的累了。”他緩了口氣,仿佛在追憶往昔,“阿離,不是你的問題,是我們。四年了,既然始終得不到信任,那又何必強求呢?當初如果只做朋友,你們還是好姐妹,我和她……也算是個熟識。”
十幾歲的我們本以為喜歡就是愛情,對方只能是自己的唯一。然而年少情愫如同琉璃盞中的火苗,風起即滅。
這個萬年老問題終究在畢業之后再次爆發。我本想開口相勸,卻又覺得無從說起。無論我站在哪一方,都沒有合適的理由去干涉他們的決定。也許,當初我就不該答應葉謹川給蘇泠送那封情書。
正當我準備開個玩笑以緩和氣氛時,葉謹川突然扔下車子,猛地轉身向我撲來,那一刻的情景與夢境中的場景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