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不會相信。”
甜甜咖啡館內,濃郁純香驅散午休的睡意,但有股苦味。李予往咖啡里加入兩勺糖,然后看著張靖力。
張靖力啪地將三張照片扔在桌子上。
第一張是白天偷拍的,里面一個女人躺在床上,睡得很安靜。攝像機記錄時間是中午一時三十二分,二十四秒。拍攝時房間內四周應該都拉上厚密的窗簾,而且沒有開燈,畫面環境顯得很灰暗。但并沒有影響人像。女人的皮膚顯示出單調的強烈色差,如同幔上白紙,她的臉上竟然毫無血色。
女人和尋人啟事頭像照毫無差別,三年時間并沒有改變什么。
第二張照片是夜間拍攝,同樣沒有光線的灰暗背景。但照片上可以非常清晰地看到椮白皮膚的人像。攝像機記錄時間是午夜十二時二十三分,四十二秒。女人站在冰箱旁邊,冰箱被打開,箱內燈光稍微映亮她的上半身。女人低著腦袋,手里捧著塊生肉,似乎正在啃食。但由于拍攝角度,長發遮住了嘴巴,看不清楚具體細節動作。
李予盯著第二張照片,想到個問題。
早在幾十年前,照片合成技術就已經十分成熟,現在更是日趨完美,合成照幾乎找不到任何的合成痕跡。
“確定照片的來源可靠嗎?”
張靖力愣了一下,隨后微微一笑。
“老哥,這可是我親自蹲點拍攝的,本人的行為你還信不過嗎?別人拍的我還不敢拿過來跟你說,天底下全世界騙你,我也不會騙你啊。何況我還是名犯罪管制員,必須是公道正派的。”
李予不說話,看向了第三張照片。
這張照片漆黑一片,幾乎什么都看不清楚。攝像機記錄時間是午夜四時零四分,零六秒。
“這張照片怎么回事?怎么沒有影像。”
李予把照片翻過來背面。
背面就是白色塑膠打印紙,因為缺少感光材料,看起來柔順光滑,上面什么影像都沒有。它本來就無法曬出照片在背面的。
張靖力神色變得有點慌張。
“這個……嗯,魏大小姐消失了。真是倒霉透頂。那天我看到她出門了,就跟了上去,想看看她到底想去哪兒。結果在街道上兜兜轉轉的,一直給我繞著圈子。后來,挨到三點鐘的時候,她截住輛的士離開了市區,我立即開車跟了上去。”
張靖力咽了口唾液。
“剛出市區,魏大小姐就下了車,付了車錢。你猜怎么著?就在我眼皮底下,忽然就消失不見了。幾乎就是眨眼的功夫,就這樣嗖的沒了。在你面前明明白白地消失掉了,你說怪不怪呢?”
張靖力說話的聲音都略微帶些顫抖。
“后來我查了她走的那條路,你猜是那條,那么巧就是去她臨時前被綁架的那間小木屋的那條。”
李予啜口咖啡,微苦中帶點甜,淳厚純香依然另人精神振奮。他放下杯子,拿起照片,瞇著眼仔細地觀察著,想從中找出一絲人物影像。但顯然是徒勞無功。
“四時零四分零六秒。這么說這時她消失之后拍攝的,那消失之前,有沒有拍攝到什么東西?”
“那肯定是有的。”
張靖力轉身在側邊公文包翻找,馬上拿出了當時拍攝的攝像機。里面有錄像,記錄魏家大小姐從上出租車,一直到后半夜天已經光亮時才結束。李予反復地觀察錄像的內容,前面搭車這段看不出什么問題,到魏家大小姐下車付錢的時候,攝像機影像突然閃了一下。感覺像是被人剪切過。
李予按停這處,懷疑地看著張靖力。張靖力攤攤手,表示他也不知道,也許是汽車經過凹坑時,彈跳了一下導致影像不穩。
最大的問題是后面是連貫的。就是魏家大小姐在付完車費后,轉身往前面行走,攝像機時間顯示四時零四分零四秒,魏家大小姐的身影突然就暗淡。
像是個虛影慢慢地融入黑暗之中,這個過程不可察覺。當張靖力發現不對,舉起攝像機抓拍時,已是兩秒后。
李予按停畫面在四時零四分零四秒。
“這個才是她消失的真正時間。要知道人的眼睛,是可以保留零點幾秒甚至更久的圖像。當腦子接收到圖像信號的時候,實際上圖像早已經消失。攝像機對光線比人類敏感,時間的誤差是非常小的。”
“我可以保證這個錄像絕對的真實。”
李予并沒有理會張靖力,他又將錄像檢查了一遍。
出租車司機顯然是被突如其來的消失嚇著,怪叫一聲,調轉車頭飛也似的跑了。張靖力舉著攝像機,抖抖索索的自語著,下了車四處尋找魏家大小姐的蹤跡。他在那地方呆了近兩個小時,天已經光亮,才關掉攝像機。
結果是什么也沒有發現。
“這里最大的問題,是我們先入為主。”
李予放下攝像機,靠后伸了個懶腰。
已經是下午,十六時四十七分。不知不覺間,來來回回看了四個小時的錄像,眼睛發著酸澀。錄像內容和張靖力說的一絲不差。不過李予換了個角度思考。從醫學角度來看,心臟被刺穿,即使在動手術的情況下都很難存活。
“別被江湖術士蒙閉眼睛。有些伎倆雖然很難猜測,但人死不能復生,這個道理我不說你也應該明白。魏家大小姐是否真的死了?我們不能過早定下結論,不然會把自己帶入偏巷。”
李予將半杯冰涼的咖啡一飲而盡,放下杯子繼續說。
“現在,有兩點可以確定的。其一,魏家大小姐根本就沒有死;其二,魏家大小姐被人冒名頂替,而且這人長得和魏家大小姐一模一樣。現在的整容術,弄一張一模一樣的臉輕而易舉。”
張靖力搖搖頭,有點沮喪。
“果然,還是沒能將你說服。這的確是我親眼所見,沒有必要騙你。只是,魏家說過不能將這事情公開調查,他們不想讓魏家大小姐知道被調查的事。所以也沒辦法檢查她的身體,證實她到底是死還是活?但是,請你一定要相信我,協助我去調查此事。”
“我并不是不相信你。但是這里疑點重重,要調查還得從長計議。”
“這里是十萬,魏家給的定金,等事情有了結果,他們會再支付剩余的百分之九十。”
說著,張靖力從兜里掏出一張金卡,魏家掌管銀行的黃金會員。卡片被推到李予前面,李予盯著閃燙的金黃的貴賓字樣,心臟有點發抖。
他收下了卡片。
“今天是幾號?”
“五月初七。”
“那么,晚上在魏家見面。”
兩人約好時間,離開了咖啡店。
歸都的傍晚,夜風微涼,早早吃完飯的大媽拖家帶小,拎著嗶嗶的大音響,走上廣場開始搖曳。音響里播放的是時流最潮勁歌。一抹慘淡云霞,在廣場上,在天際邊相互映襯。夕陽把公寓大樓的影子拉得老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