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爾莉娜的印象中，獨臂的謀士總是運籌帷幄。

可是唯獨有那么幾次產生了焦慮，遂在軍營的角落，在物資箱的兩側上下跳躍。

薇爾莉娜曾經問過他在墻角干嘛，他說卡八哥？

薇爾莉娜不懂八哥是誰，也不知道勞倫居然還有一個八哥？他的家族也太龐大了吧？

不過八哥為什么要“卡”？

總之薇爾莉娜經常聽不過勞倫的話就是了。

而在這之后不久，軍營的信使匆匆傳來通報，說的是從附近的城市來了一位商人，是樂福商會的領導人，海瑟薇·樂福。

薇爾莉娜和對方都是同世代下比較出名的人。一個是近來不斷建功立業的王儲，一個則是通過血腥斗爭奪回了商會，并且在新聞界只手遮天的女人。

現今歐泊大陸第一商會樂福商會其實遠不如她控制了神圣霍爾海雅帝國的新聞行業這點來的更恐怖些。

而薇爾莉娜曾經在皇宮見過她幾次，但對于勞倫而言，應該還是第一次吧？

現在的帝國已經分崩離析，大皇女尤莉躲在修會，二皇子和薇爾莉娜分庭抗禮，三皇子戰死，四皇子下落不明，五皇子依舊是二皇子的跟屁蟲——

所以海瑟薇及其商會屬于是有可能左右戰局的勢力，畢竟它不像格洛克財團那樣早早宣布中立，從不站隊。

薇爾莉娜清楚，海瑟薇就是一條被利益驅使的鬣狗，怠慢不得。

而且昨天晚上就有過她要來的消息了，勞倫和薇爾莉娜連夜商量對策，姑且是整理了一份談判的資料，以及雙方預期的最下限出來。

畢竟海瑟薇過來，不能只是順路做客吧？

而聽到海瑟薇將近，勞倫便放棄了“卡八哥”的行為，從箱子邊緣起來，用那一只手整理了一下自己妝容儀表，然后不斷地在腰間拿出點什么。

有他自己研發的手槍、用來充饑的食物、不知道什么用途的鏡子、一本名為《你不知道的一百個小知識》的書，以及一塊沒吃完的肉干。

他切換這些東西的速度很快，而且一直在重復，動作也很詭異，把東西從腰間抽出來再塞回去，然后換了一個東西——這是什么魔法嗎？

總之，勞倫抽出來的東西很復雜，最后停留在了一根香腸上。

薇爾莉娜歪著腦袋看他想干嘛，結果卻是思考包裝狠狠地啃咬起來，三下五除二便塞滿了嘴巴，最后十分不雅觀地咽了下去。

薇爾莉娜本想問問他，現在的煩躁和不安是不是因為要見到海瑟薇小姐，或者說他和海瑟薇小姐之間是否有過什么過節或者是矛盾。

“老師，你對——”

可是沒等薇爾莉娜把話說完，勞倫又開始那個詭異的抽取動作，不過這一次倒是很快，抽出來一枚戒指。

銀質輪廓，邊緣鑲嵌著魔法符文，內里應該是相當厲害的魔法吧？

作為六級魔法師的薇爾莉娜立刻就看出來這東西不簡單。

然后，他深吸一口氣，便用魔法將戒指戴在了自己的食指上——隨著他本人“嘶”的一聲，鮮血從戒指底下冒出，驚得薇爾莉娜趕忙跑上去查看。

“沒事，”勞倫推開了薇爾莉娜，然后喊了一下軍醫，“你待會兒就按照我們事前商量過的那樣不斷提出條件就好。”

語罷，軍醫匆匆趕來，海瑟薇到達軍營的消息也在勞倫完成治療之后如約而至。

兩人前往接待用的營帳，站在帳外等待那一抹惹眼的火紅走近。

“能和二位見面實屬榮幸。”

海瑟薇低胸的華麗禮服，白皙肌膚裸露大半，束腰和裙擺又不至于在地上摩挲，她取下白手套，摘到遮陽帽，退半步行禮，還挺有模有樣的。

這樣濃妝艷抹的色彩自然引來了不少士兵，大家聚集在馬車附近，伸長了脖子打量著今天蒞臨的貴客。

“言重了，您愿意舍身入險才令我們動容……”薇爾莉娜盡可能用客套話回應對方的社交辭令，而因為不知如此作答是否合適，她悄悄地瞄了一眼勞倫。

卻見他嘖舌一聲，滿不在乎道：“嘖，廢話，你也不看看誰是在你面前。”

這毫不客氣的回答叫在場不少人都傻了眼，包括薇爾莉娜在內都覺得詫異，這是迎接客人應該說的話嗎？

但轉念一想，說這句話的人是勞倫，好像又可以理解了。

畢竟這人就是嘴臭。

海瑟薇的表情更有趣，略顯媚態的眉眼微微抽動，嘴角的笑容也有些掛不住，但秉持著一位商人的職業操守，她還是通過捏住裙擺的小動作忍住了情緒的外泄。

“那是自然，皇女大人和智勇雙全的謀士自然是要比小女子高貴得多——”

她選擇暫避鋒芒，點頭鞠躬，再行一次禮儀，可沒想到低頭的一瞬，便聽見了一聲不客氣的呼喚：“姐們你還在那杵著干啥？進來聊正事。”

勞倫的聲音漸行漸遠，再次抬起頭她才發現，勞倫已經先一步進入了營帳，只留下表情尷尬的薇爾莉娜和她在門口。

“呃，老師他的脾氣一直很差，您別介意哈。”薇爾莉娜苦笑著側身讓開通向營帳，并且向她致歉。

海瑟薇也只得笑著接受這份解釋，然后略顯狼狽地進入營帳。她也清楚勞倫·費舍是個怪人，卻沒料到第一次見面就這樣給自己來下馬威。

隨后她跟著薇爾莉娜進入營帳落座，勞倫已經“恭候多時”了。

“相信二位應該有閱讀過我昨天差人送來的信件吧？我聽信使說送得遲了些，還真是抱歉。”海瑟薇笑著致歉，并且從身側空無一物的地方抽出來一張寫滿了文字的紙。

這空間魔法和勞倫的差不多，但是內容物應該多是一些機密文件，因此，海瑟薇拿出來的同時還確認了一下，確保不會拿錯。

“這是一點小禮物，還請笑納。”她單手遞交過來這份清單，上面羅列了一些樂福商會提供的物資。

現在行軍打仗，糧草先行的道理誰都明白，而糧草的派發又要看帝都的意思，帝都現在是二皇子掌權較多，因而沒啥糧草這點的確是薇爾莉娜的焦慮點。

雖然海瑟薇提供的東西并不能夠解決問題，但是緩和一下軍中議論的聲音已經足夠了。

薇爾莉娜雙手接過，匆匆看了一遍之后就遞給了勞倫，而后者則是瞄了一眼，然后心不在焉道：“的確是小禮物，下次不準這么小了啊。”

這一句話，又讓海瑟薇的臉頰抽搐，咬牙切齒。

她現在算是明白了，勞倫和薇爾莉娜就是一個白臉、一個黑臉，要影響自己對話題的掌控。

如此一來，她昨晚差人對信使的馬做手腳，令其延誤時機的大好機會就會不復存在。

海瑟薇辨明了勞倫的用途，便下定決心不受其影響，決定繼續推進自己的目標，要在皇女殿下這里狠狠地賺一筆。

可是最后的結果卻是她不得不接受勞倫的要求，并且提供相當大的幫助……

而在談判結束之后，癱軟在了桌子上的薇爾莉娜不斷嘆氣，心說自己到底犯了什么事兒要看老師和另外一個女人對罵呢？

“莉娜，海瑟薇很狡猾，你若是沒法打亂她的節奏，那就別和對話，懂嗎？”勞倫看都沒看薇爾莉娜一眼，呼喚著她的小名，然后用魔法徑直拔出了手指上的戒指。

剎那之間，鮮血翻涌，宛若一朵從不凋零的彼岸花——

“呼……又來了……”

薇爾莉娜從床上醒來，用邦比提前備在桌邊，并且用魔法保溫了的毛巾擦拭自己的香汗淋漓的身體，長發黏在肌膚，額前碎發刺痛眼球，她就這么回憶著虛幻又真實的夢境，將其事無巨細地刻入腦海。

……

夢境的回憶匆匆而過，薇爾莉娜抬起頭，那枚染血的戒指還歷歷在目，眼前的海瑟薇也遠不及夢中的成熟，但已經充滿了威脅——

“貴安，薇爾莉娜小姐。”海瑟薇左手捏著裙擺一角，后撤半步下蹲行禮。

因為她右手提著裝有教材的提包，裙擺的長度又僅僅只到膝蓋片上的位置，所以這個動作看起來有些別扭，讓根正苗紅的薇爾莉娜來說，嘲諷大于打招呼。

但是身為皇族，薇爾莉娜還不至于小肚雞腸到指正她動作中的瑕疵，興許對方只是心血來潮？

“您好，海瑟薇·樂福小姐，辛苦您大費周章安排這么一出會面，但很不巧，我著急上課。”

“哦吼？您這都知道啦？那也不枉費我煞費苦心。”

海瑟薇就站在薇爾莉娜前往教學樓的必經之路上，所以后者不得不在說話的同時向她那個方向走，所以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

海瑟薇的臉上掛著狡黠的笑容，宛若刻在石頭上的文字，若非經年累月如此，斷不可能如此僵硬。

而薇爾莉娜用來應付他人的表情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薇爾莉娜當然不愿意放棄這個大好機會，可是今天第一節課是勞倫的，遲到了可就不好了，而且這種局面下，薇爾莉娜不占優勢。

她認為海瑟薇一定沒有早八的課程，否則不會故意挑的這個時間點來攔著她的。

談話的主動發起者制造一個緊張的環境是有利他來操控談話進程的，所以卡在距離早八還有半個小時的這個時候來找她談話，還特地肅清了周圍的雜魚，就是要主導這次對話。

這和老師在夢里說的一樣，而且和薇爾莉娜本來的想法相悖，她更希望雙方可以坐下來平等交流，開誠布公。

所以現在，她選擇維持自己好好學生的一面，以醉心于學業的形象來暫時回避海瑟薇。

而且她還沒準備好怎么和海瑟薇溝通，在沒做好充足準備之前，她是不會貿然行動的。

不過海瑟薇也有自己的辦法，在薇爾莉娜靠近她身邊的時候，她輕笑挽留道：“不用那么著急嘛！稍微聽我說兩句也不會影響您的學業不是嗎？”

她喊住薇爾莉娜，同時轉身，從提包中抽出一個信封，遞到了停步的薇爾莉娜的面前。

“這是準一級教授勞倫在格洛克財團販賣的魔法，你不想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