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手擎天”
但見裘圖身形已如鬼魅般掠至,青魔手鐵掌看似輕描淡寫的在他頭頂一拍,衣袂翻飛間已翩然落回馬背。
墨守城半截身子沒入土中,臉上不敢置信之色尚未褪盡,鮮血順著額角蜿蜒而下。
山林中,少女單足點于枝頭,纖指輕挑,撥開身前遮擋的枝葉,朱唇微啟,語氣戲謔道:
“裘幫主好生心急,竟不讓他將話說完,莫不是在殺人滅口?”
裘圖聞言,虎目微凝,抱拳不語。
撥轉馬頭,正欲離去,忽聞身后一聲清叱。
“且慢!”
裘圖勒住韁繩,眉峰如劍挑起,回頭道:
“彩兒姑娘還有何指教。”
但見那少女足尖輕點,腰肢如三月柳枝般款擺,衣袂翻飛間已翩然落于馬背。
側身而坐,青絲如瀑隨風舞,銀鈴叮咚伴風吟,掩唇笑道:
“莊中悶得緊,不知裘幫主可愿攜我同游。”
裘圖心下了然,知她有事相商。
當下微微頷首,一抖韁繩,駿馬便緩步前行。
少女玉指輕繞發梢,眼波流轉,打趣道:
“裘幫主這般裝傻充愣的本事,當真令人嘆服。”
裘圖目視前方,沉聲道:“裘某一介武夫,向來愚鈍。”
“哦?”少女挑眉,語氣揶揄道:“敢強奪圣教聽風壇,斬殺鐵衣舵主如探囊取物之人,也會愚鈍?”
“話說回來,你當真就不怕圣教出動高手。”
夜風掠過山道,吹得裘圖額前龍須飛揚。
他鏗鏘有力道:“裘某是正道人士,除魔衛道,義不容辭。”
“呵...”少女輕笑一聲,眸中閃過一絲玩味。
山路將盡,裘圖沉聲問道:“彩兒姑娘欲往何處。”
少女遙指遠處波光,輕聲道:“且去河畔吹吹晚風。”
“好。”裘圖應聲,韁繩一拉,朝河畔而去。
鳳凰山莊距三臺山不過五里之遙。
轉眼間已至涪江河畔。
裘圖輕勒韁繩,任駿馬沿河緩行。
晚風拂面,星光灑落江面,與滔滔浪聲相和。
少女輕撫長發,側首道:“裘幫主心中有事,何不一吐為快。”
裘圖目視江面,沉吟道:“不知貴莊那血釀...作價幾何。”
少女聞言掩唇輕笑道:“賣不得,此釀淺嘗即可。”
她突然湊近,熏風帶著幽蘭香氣,低聲道:“若是常年飲用,體內漸生毒素,縱然內力深厚也難以拔除,唯有用些特殊法子。”
裘圖聞言,眉頭微微一皺。
特殊法子.....應是五毒教秘傳功法。
功法那倒是不好意思直接討要,若是強求反而得罪這大金主。
那血釀功效確實驚人,若能多得幾壺,短期內功力必能大漲。
倒不是說此釀飲一杯便可提升五日功力之效,而是此物的滋補效果。
裘圖一天也只能修煉不超五遍辟邪魔功,多了便會身體虧空。
觀此女年紀輕輕便有如此修為,想必得益于此物甚多。
或許......先探探此女有何所求。
縱是位高權重,終究年少,總有可乘之機。
若能得到五毒教秘法.....說不定......鐵掌神功還能再進一步。
要知道上官劍南手札中記載,鐵掌神功第三層練法黑砂掌之后還有毒砂掌。
乃是習練鐵掌神功內功心法后,吸納火毒匯聚雙掌而成。
自己已習得辟邪魔功,既走不了內功火毒之路,說不定可以取個巧。
裘圖心中暗忖,面上卻不動聲色,淡然道:“既如此,裘某也不便強求。”
少女聞言,嗤笑一聲道:“原來并非為此事。”
裘圖眉峰微挑,疑惑道:“姑娘此言何意?”
少女望著天上星漢,眸光閃爍,輕聲道:
“你似乎不愿得罪于我,處處克制,彩兒想知曉裘幫主到底在顧忌什么。”
裘圖沉吟片刻,緩緩道:“裘某...受林家大恩。”
少女愣了半響,忽而恍然,頷首道:
“原來如此,怪不得怪不得,我這鳳凰山莊雖小,卻背靠整個西南苗疆。”
“這數不勝盡的藥材經云貴山地運至此地,隨水路出川,售往大江南北。”
“對福威鏢局而言......”少女朱唇微勾,“我確實是個得罪不起的大主顧呢。”
“故而裘幫主亦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敢得罪我這個......”
裘圖見她說著說著似要扯掉遮羞布,當即沉聲打斷道:
“彩兒姑娘慎言,裘某乃正道人士。”
“呵呵...”少女掩唇輕笑,眸中閃過一絲狡黠,“敢問裘幫主尊姓大名,可有江湖雅號。”
裘圖目視前方,聲若洪鐘道:“鐵掌浮屠,裘千屠。”
少女笑道:“果然人如其名,唯利是圖。”
“不過——裘幫主此番返蜀,怕是另有所圖。”
裘圖面色不改,沉聲道:“裘某思鄉情切。”
少女纖指輕點江面,悠悠道:
“潼川州屬川北重鎮,又憑水路貫通大半川東,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
她忽而話鋒一轉,“可四川有四,福威鏢局只得其二,豈不惱火。”
“西南苗疆的貨物入川,每每要經川西、川南二地,這一路各方勢力關卡重重,盤剝甚重,利潤所剩無幾。”
她輕嘆一聲,“相較之下,還是福威鏢局行事公道,價碼合理,童叟無欺。”
裘圖心中雪亮,此女分明是在暗示他打通川西、川南的鏢路。
原來求的是這個。
細想之下確在情理。
西南苗疆百萬之眾,藥材買賣關乎無數人生計。
五毒教依附魔教,那青城、峨眉卻份屬正道。
能夠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他們貨物入川,恐怕便是為了狠狠宰一刀。
裘圖目視遠方,沉聲道:“川西川南之地,江湖勢力多依附青城、峨眉二派。”
“裘某力有不逮,恐難打通這鏢路。”
少女聞言,眸中光彩微黯,輕嘆道:“那當真是憾事一樁。”
“不過...”裘圖話鋒一轉,“若裘某功力能更進一層,或可說服二派掌門。”
少女唇角微揚道:“那便祝裘幫主修為精進,一日千里。”
裘圖見她不上鉤,沉吟片刻又道:“今日那血釀...當真不能賣與裘某?”
少女聞言側首凝視,疑惑道:“我已為你講明,你難不成還要不顧毒素安危,長期飲用?”
“你已有如此實力,又何必兵行險著,哪怕穩扎穩打數年,亦可成為天下有數的大高手。”
裘圖沒有搭話,只是手腕輕轉,韁繩微抖。
夜風掠過江面,帶著濕潤的水汽撲面而來,夾雜著岸邊蘆葦的清香。
天上滿天星斗,遠處漁火明滅,江面銀輝閃爍,蘆葦螢火游移。
裘圖眉宇間映著粼粼波光,少女眸中流轉著星河倒影。
二人共乘一騎。
一人提韁,一人撫發,相默無言。
駿馬踏著細碎的步子沿河徐行。
少女身上的銀飾隨著馬步輕輕碰撞,發出細碎悅耳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