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一盞茶后，百味居的侍從拖著悠長的調子，報出一連串拗口的菜名。

而后幾名青衣小廝魚貫而入，接連端上來五道靈氣氤氳的靈膳。

柳長源的目光早被桌上那幾道精致菜肴牢牢吸引，侍從報的菜名是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只見五道靈膳中，三道葷食泛著油光，兩道素菜青翠欲滴。

每一道都擺盤考究，色澤鮮亮，光是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不過究竟有沒有傳聞中那般神奇，還得親口嘗過才知。

“來，動筷吧。”葉恒江招呼一聲，三兄弟便各自開動。

不知是身處這等雅致場所的緣故，還是因為這靈膳確實不凡，昨夜還狼吞虎咽的葉恒江與牛坤，此刻竟都慢條斯理起來。

二人一筷一筷細細夾取，入口后還要閉目回味片刻。

柳長源臉色古怪，也收斂了動作，輕輕從全素的那道靈膳中挑起一片翠綠葉子。

菜葉剛入口，舌尖便觸及一股清新芬芳，恍若置身雨后山林。

輕輕一嚼，汁水在口中迸發，頓時有股濃郁的靈氣在口腔中擴散開來，仿佛含著一團靈氣凝成的甘露。

待完全咽下，只覺心口處涌起一股暖流，方才的靈氣隨即流向四肢百骸。

一番體驗下來，柳長源只覺與煉化光團中的靈氣有些類似。

唯一的區別便是，這靈膳中的靈氣看似充沛，但實則遠不及光團內的一縷。

再看兩個弟弟方才那番作態，原來并非裝模作樣，而是在專心煉化靈氣。

明白其中關竅后，柳長源又夾起一片薄如蟬翼的肉片。

肉片入口即化，根本無需咀嚼。

油脂在舌尖化開的剎那，他只覺周身景象驟變，忽成了荒野。

低頭一看，自己竟成了一條蜿蜒游走的青蛇。

“這是蛇肉？”

驚訝過后，他這才發現自己視野模糊，只得用鮮紅的信子探路。

信子在空氣中輕顫，忽然捕捉到一縷誘人的人味。

“好香啊！”

這個念頭不受控制地在腦海中炸開。

他不由自主地朝著氣味源頭游去，最終停在一處水潭邊。

潭邊散落著幾件女子衣物，水中隱約可見一道曼妙身影。

柳長源心頭微動，蛇身悄無聲息地從石縫間滑入水中。

入水后，視線更加模糊，只能看到白花花的一片晃動。

“好白，好香。”

這念頭一出現，柳長源便不受控制的快速擺動身子，朝人影游過去。

漸漸的，他與人影越來越近。

食欲也在這一刻達到頂峰，他恨不能立刻張開血盆大口將眼前人兒囫圇吞下。

可就在這時，水中人突然發現了他，發出一連串驚慌的嬌呼。

柳長源置若罔聞，三角形的蛇頭高高昂起，信子急促吞吐，速度驟然加快。

那人影嚇得胡亂拍打水面，試圖驅趕這不速之客。

一點小水花，如何能嚇退蛇妖？

柳長源繼續突進，人影慌了神，急忙轉身逃跑。

轉身之間，一抹黑乎乎的東西飄過。

沒來由的，一股強烈的惡心感涌上心頭，方才還兇相畢露的柳長源竟掉頭就跑。

回到岸上后，他蜷縮在巖石間不住干嘔，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原來這條蛇曾險些命喪黑熊之口，從此對黑色毛發產生了本能恐懼，甚至看到黑毛就泛惡心。

“原來如此。”

柳長源吐了吐信子，心中了然。

正欲繼續狩獵，眼前景象突然消散，耳邊傳來牛甕聲甕氣的詢問：

“大哥體驗如何？”

“做了回蛇妖，差點吃了個活人。”

柳長源定了定神，轉而問道：“這才是靈膳真正的玄妙之處？”

葉恒江點了點頭，正色道：“靈膳能讓食客短暫體驗食材的原始經歷。這等身臨其境的感悟，對修士大有裨益。”

“怪不得賣這么貴，原來關節在這里。”柳長源暗暗吃驚。

他原以為靈膳師不過是會處理靈材的廚子，那些輔助修煉的功效全賴食材本身。

現在看來，真正的玄機在于靈膳師能將食材記憶煉入膳食的神奇手段。

既能保持神志清醒，又能完全沉浸其中，當真是匪夷所思。

“修仙百藝，果然道道玄妙。”

柳長源輕嘆一聲，又連忙夾了一筷子。

隨后，三人默不作聲地繼續享用。

只是吃著吃著，柳長源看著桌上靈膳忽然愣住。

這些靈膳的原料，不是妖獸便是靈植。

而靈植作為每道靈膳的必備材料，需求量定然極大……

他作為靈植師，若能以特殊靈植供應為籌碼，或許能與百味居交換竹露凝的配方？

這個念頭一旦生出便揮之不去。

百味居家大業大，所需靈植種類繁多，若遇上難以培育的稀有品種……

柳長源越想越覺得此事可為。

當然，與這等龐然大物打交道風險不小。

但眼下這確實是最有可能獲得酒方的途徑了。

思忖片刻，他決定按兵不動，待日后打探清楚再做打算。

又過了一會兒，桌上五道靈膳一掃而空。

柳長源三人便準備打道回府。

出包房行至樓梯口，迎面撞上一伙氣勢洶洶的修士。

雙方在狹窄的樓道里僵持不下，對方隊伍中一個滿臉橫肉的漢子突然上前，盯著葉恒江二人獰笑道：

“可算讓老子逮著你們了！”

柳長源聞言，眉頭擰起，正要問話，卻聽旁邊葉恒江傳音而來。

“他們是另一獵妖隊青峰團的人。上次進山打獵，我與二哥搶了他們好幾次，此番多半是來算賬的。”

明白事情原委后，柳長源傳音回道：“眼下對方人多勢眾，要不你倆先避一避？”

“我倆倒是可以跑，但大哥你呢？”葉恒江道。

“又不是我搶了他們妖獸，等下裝作不認識即可。想來他們不會為難一個無關之人。”柳長源回道。

此言一出，葉恒江不由愣住，他有些不確定道：

“這…能行？”

“先試試再說。”

說罷，柳長源甩下兩個弟弟，一個人朝下走。

他表情淡然，目不斜視，仿佛眼前的一切與他無關。

兩個臺階下去，面前一伙人無動于衷。

后方，葉恒江見柳長源無恙，立馬傳音告知牛坤兩人的計劃。

二人對視一眼，準備另尋他路離開。

可就在此時，柳長源只覺身子一滯，耳邊傳來一道爆喝。

“他娘的！當老子是擺設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