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線又進半分，宋蕊然渾身一顫，仿佛已感受到利刃貫喉的痛楚。

這人手段狠厲，又軟硬不吃。

她緊繃的身子忽然卸了力道，頹然道：

“不過是想引道友去春風樓消遣…”

“春風樓？”柳長源眉頭一皺，“你是他們的人？”

“只是替他們招攬些客人，賺些靈石罷了。”宋蕊然聲若蚊吶。

竟是個女皮條客……柳長源冷笑：

“好個妙音閣高徒，竟做出這般勾當。”

“妙音閣”三字如針扎心，宋蕊然面色倏地慘白。

她顫聲問道：“既已敗露，道友欲如何處置？”

“自然是將你交給妙音閣。”

此言一出，宋蕊然如遭雷擊。

妙音閣門規森嚴，若此事敗露，輕則廢去修為，重則凌遲處死。

還有她那妹妹的前途也完了。

見女子面無人色的模樣，柳長源暗自點頭。

正要動作，忽覺手中一輕。

宋蕊然竟如游魚般滑脫，轉而撲跪在地，死死抱住他的腿：

“求道友開恩！

只要不送奴家回師門，做牛做馬在所不辭！”

“幫妙音閣肅清門風，義不容辭。”柳長源不為所動。

“奴家練氣五層修為，可助道友培育靈植，可奏安神曲調…”

見對方神色冷峻，宋蕊然急得語無倫次，“還能洗衣做飯，若…若道友寂寞…”

“住口！”柳長源厲聲喝斷，質問道：“你把我柳長源當什么人了？”

說罷，他一把扣住宋蕊然就要往外去。

宋蕊然惶急之下，忽然喊道：

“音修可助道友穩固道心。

修仙路漫，練氣圓滿至少十載光陰。

多少修士半途道心蒙塵？

若有奴家從旁疏導，柳道友必有所成。”

聽聞此言，柳長源不由腳步一頓。

他資質平庸，經脈又有淤塞。

漫漫修行路，確實難保道心不墮。

且音修助益，對突破瓶頸也有奇效。

想到這里，他猛然轉身，將宋蕊然帶回內室。

“好好吹奏。”柳長源冷聲道，“若再耍花樣…你知道后果的。”

宋蕊然如蒙大赦，連忙捧起玉笛。

此番她再不敢作祟，一曲《靜海潮》奏得中正平和。

笛聲過處，柳長源只覺靈臺澄明，經脈中淤塞都似松動幾分。

靜靜聽完，柳長源沉聲道：

“往后每七日奏兩曲。

若有差池，我隨時將你交給妙音閣。”

“道友放心。”宋蕊然忙不迭應下，眸中閃過劫后余生的喜色。

宋蕊然這次倒沒耍什么花樣。

三日后，她如約而至，手執玉笛，一襲素衣，眉目間少了往日的輕佻，反倒多了幾分專注。

笛聲起，《靜海潮》悠揚回蕩，如清風拂過靈田，又如潮汐輕撫礁石。

柳長源閉目凝神，任由音律滌蕩心神，體內淤塞的經脈似也被這綿長曲調輕輕沖刷，郁結稍緩。

一曲終了，他緩緩睜眼，眸中煩躁已散，靈臺澄澈。

“兩日后再來。”他淡淡道。

宋蕊然微微頷首，收起玉笛，轉身離去，裙角在風中輕揚，如一片青羽飄遠。

如此頻繁的聽曲，不為別的，而是近來經脈之事頗為不順。

本欲尋竹露凝的替代之物，奈何三日搜尋，毫無所獲。

這臨江坊上上下下，他已幾乎跑遍。

然沒發現任何與竹露凝類似效果的東西。

當然，玄霄閣他沒去。

這地方肯定有化解淤塞的法子。

即便沒有，以他們的實力也能找來。

只可惜，玄霄閣的價碼向來令人望而卻步，柳長源還不至于自取其辱，白跑一趟。

“再找找……若實在不行，便只能硬著頭皮用竹露凝了。”

柳長源長嘆一聲，轉身走向靈田。

金線草已熟，他小心采下，收入蘊靈匣中。

又為火棘藤們挨個渡送入靈氣，最后便是給獨苗霧枝果施展云雨術。

待一切妥當，他才離開院子，再次踏入坊市。

柳長源先去了一趟百草堂，賣了六株金線草，又購入二十粒新種。

隨后，他便開始新一輪的搜尋。

從中層店鋪到外圍攤位，但凡可能有竹露凝替代品的地方，皆不放過。

然而，大半天過去，仍是一無所獲。

“經脈之事本就棘手，能對癥的東西，又豈會輕易流落于市？”

柳長源暗自搖頭，只得返程。

路上，他細細思量。

“如此看來，眼下這竹露凝或許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選擇。”

不知不覺到了院門口，柳長源正欲推門，可他忽然停下，然后鬼使神差的來到隔壁，叩響了院門。

不多時，徐秋龍推門而出，見是柳長源，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柳道友的霧枝果熟了？”

“田里的那株霧枝果，還要些時日。”柳長源搖頭，直入主題，“今日叨擾，是想請徐道友幫個忙。”

“但說無妨。”徐秋龍道。

“在下經脈斑駁，其內淤塞阻礙處頗多，不知徐道友可知，有何丹藥可解此癥？”柳長源如實道。

“化解經脈淤塞的丹藥……”徐秋龍聞言，回憶起來。

半晌后，他眉頭皺起，歉然道：“慚愧，徐某不過初涉丹道，尚未觸及此類丹藥。

經脈之癥，涉及根本，非尋常低階丹藥所能化解。”

柳長源神色平靜，似早有所料。

他本就沒抱太大希望，只是徐秋龍身為青榆丹師之徒，或許能打探到些消息。

“無妨，柳某也只是隨口一問。”

徐秋龍卻鄭重道：“經脈淤塞非同小可，我雖力薄，但可替道友打聽一二。”

柳長源眼中閃過一絲喜色，拱手道：“那便有勞徐道友了。”

不過柳長源不可能將希望全部寄托在徐秋龍這里，他自己還是要做兩手準備。

一旦徐秋龍這里沒有消息，還得是竹露凝。

……

……

一連七日過去。

徐秋龍那邊沒有動靜傳來。

柳長源找了幾天也無有價值的收獲。

久無進展，他已不再指望替代品，轉而將心思放在竹露凝上。

只是眼下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處理。

那便是到了該續租院子的時候了。

以防變數，這日柳長源從儲物袋中點出兩百靈石，又找出那張帶法力氣息憑證。

稍作檢查后，他拿起靈石與憑證直奔坊市中心。

半年過去，臨江閣樓依舊巍然矗立，只是今日，氣氛卻有些不同。

甫一踏入，他便察覺到異樣。

樓門左側，一具血衣修士被鐵鏈貫穿琵琶骨，懸吊于木架之上，氣息奄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