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陽門街道辦的木椅吱呀作響，范金有挺直的腰板在李區長話音落下的瞬間驟然垮塌。他剛鼓起的掌聲僵在半空，指尖還保持著鼓掌的弧度，活像個被抽走魂魄的木偶。“徐……徐慧真？”他喃喃自語，目光掃過會議室門口，仿佛那里會突然鉆出個三頭六臂的怪物。

李區長清了清嗓子，指尖輕輕叩擊著桌面。墻上“為人民服務”的牌匾在日光燈下泛著微光，將他臉上的紋路照得格外清晰：“范副主任這掌聲，倒是比我這宣布任命的還響亮。”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全場噤聲的科員，“徐慧真同志雖然不是街道辦編制內人員，但經組織考察，她在群眾中威望高，且具備出色的協調能力，這一點，相信各位在日常相處中也有體會。”

會議室里靜得能聽見蒼蠅振翅的聲音。王科員攥著鋼筆的手微微發抖，張會計推了推老花鏡，鏡片后的眼睛里寫滿了震驚。范金有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眼前浮現出徐慧真在小酒館擦酒杯的模樣——那個系著藍布圍裙、笑起來眼睛彎成月牙的女人，怎么就成了自己的頂頭上司？

“可她是小酒館老板……”不知誰小聲嘟囔了一句。

李區長的目光驟然銳利：“街道辦的工作，本質是服務群眾。徐慧真同志扎根正陽門多年，對街坊鄰里的情況了如指掌，這難道不是最寶貴的‘編制’？”他話音剛落，會議室的門被輕輕推開，徐慧真站在門口，藍布褂子洗得發白，鬢角還沾著些許面粉。

“李區長，各位同事……”她有些局促地絞著圍裙，目光掃到范金有煞白的臉時，嘴角的笑容僵了僵。

范金有猛地站起身，木椅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我不服！”他的聲音因激動而顫抖，“徐慧真同志能力再強，也該走正規選拔程序！這突然空降……”

“范金有同志。”李區長打斷他，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街道辦主任的任命，是區委常委會集體研究決定。如果你對組織決定有異議，可以按程序向上級反映。”他頓了頓，目光落在范金有攥得發白的拳頭上，“現在，請徐慧真同志發表就職講話。”

徐慧真往前走了兩步，手心全是汗。她想起今早蘇浩然給靜理梳辮子時說的話：“當官就像調芝麻醬，要勻，要細，急不得。”此刻看著臺下幾十雙眼睛，她深吸一口氣，開口時聲音卻異常平穩：“我沒啥文化，也不懂啥大道理。就想著，以后大家有啥難處，都能來小酒館跟我說。我呢，就當好這個傳聲筒，幫大家把事兒辦踏實了。”

散會后，范金有失魂落魄地走出街道辦，正撞見陳雪茹等在門口。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長，珍珠項鏈在暮色中閃著冷光：“主任呢？”

“徐……徐慧真。”范金有嗓子干澀得像吞了把沙子。

陳雪茹愣了一下，隨即笑出聲：“那個開小酒館的？金有，你沒聽錯吧？”

“我親耳聽見的！”范金有突然吼道，“李區長說她群眾基礎好，說她……”他猛地想起什么，拽著陳雪茹往胡同里走，“快走，回家！”

四合院的葡萄架下，蘇浩然正給靜理講《西游記》。小姑娘趴在石桌上，蠟筆在紙上畫出歪歪扭扭的孫悟空，聽見院門響，頭也不抬地喊：“媽媽回來啦！”

徐慧真把帆布包放在石凳上，接過蘇浩然遞來的涼茶，咕嘟咕嘟喝了大半杯：“浩然，我當上街道辦主任了。”

“嗯。”蘇浩然給靜理的畫添上朵祥云，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你不驚訝？”徐慧真盯著他，“范金有臉都氣綠了，還有人說我是‘空降兵’……”

“你不是空降兵。”蘇浩然放下畫筆，指尖沾著點紅色顏料，“你是正陽門的女兒，是小酒館的掌柜，這比任何‘編制’都管用。”他想起今早畫協收到的密函，上面赫然寫著“徐慧真同志政治可靠，群眾基礎扎實，可委以重任”——落款處蓋著的，是他再熟悉不過的紅色印章。

靜理突然舉起畫：“爸爸看，我給媽媽畫了個官帽！”紙上的徐慧真戴著頂歪歪扭扭的烏紗帽，手里還端著個酒壇子。

蘇浩然和徐慧真都笑了。靜理卻皺起眉頭：“媽媽當主任了，是不是就沒時間給我梳辮子了？”

“怎么會？”徐慧真把女兒摟進懷里，鼻尖蹭著她柔軟的頭發，“媽媽就是多了份差事，給街坊鄰居辦實事，跟在小酒館給大家倒酒，是一個道理。”

夜深了，靜理抱著布娃娃睡熟，蘇浩然坐在書桌前批改畫協的文件。徐慧真端著洗腳水進來，看見他袖口沾著的墨漬，忽然想起白天李區長欲言又止的樣子：“浩然，你說……這任命，跟你有沒有關系？”

蘇浩然握著毛筆的手頓了頓，墨滴在宣紙上暈開個小圈：“李大娘推薦了你，說你心細，有擔當。”他沒說密函里還有一句“望蘇浩然同志配合做好相關工作”，也沒說自己今早特意去了趟區委，跟老領導喝了杯茶。

徐慧真看著他故作平靜的側臉，忽然笑了：“行，就算跟你有關，我也接了這差事。”她想起小酒館里牛爺的旱煙袋、片爺的鳥籠子、陳雪茹的算盤，這些鮮活的面孔在腦海里一一閃過，“正陽門就像個大家庭，總得有人操心柴米油鹽。”

蘇浩然放下毛筆，握住她的手。她的掌心帶著常年洗酒杯留下的薄繭，卻異常溫暖。青銅鑰匙吊墜在胸口輕輕發燙，系統提示音在腦海中響起：

【檢測到藍色事件?仕途新篇（徐慧真任職），獲得“民生?責”收藏品】

【收藏系統提示：社區關系網親密度+ 30，解鎖“基層治理?初級”技能】

窗外，正陽門的燈火星星點點，小酒館的幌子在夜風中搖曳。蘇浩然想起靜理畫的那幅畫，想起徐慧真說“當好傳聲筒”的認真模樣，忽然覺得，這世間最珍貴的收藏，從來不是畫展樓里的名家大作，而是眼前這人世間的煙火，是這一個個鮮活生命交織出的溫暖脈絡。

而他，愿意做那個握著畫筆的人，細細描摹，靜靜守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