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日第一天

北海道的春雪剛化不久，云鶴牧場的草地仍帶著濕冷的寒意。清晨六點，訓練場上還籠著一層沒散的薄霧。場地外圍剛灑過水，壓實的土壤泛著淺褐色的光。訓練師柴田實和他的侄子悠介把銀色暴動領進場地，等待著第一次訓練。

銀色暴動站在外道，鬃毛被風吹得微微揚起。它精神集中，卻不再像前一天那樣張狂。馬身肌肉緊繃，顯然經(jīng)過昨天的小插曲，它已經(jīng)熟悉了跑道和新騎手，表現(xiàn)得從容許多。

香坂凜準時出現(xiàn)，戴好頭盔、綁上護腿，動作一絲不茍。她翻身上馬，神情冷靜而專注。

林堯站在欄邊，手里握著昨天系統(tǒng)反饋后整理出的訓練日程表。心里卻還停在昨晚。

——“它沒那么差。”

香坂凜說會跑出銀暴的上限。她雖然還不相信銀暴的潛力能入選殿堂，但至少沒有全盤否定。

林堯當時沒有回話。可等香坂走后，他看著系統(tǒng)中彈出的任務建議，毫不猶豫地點了確認。林堯相信以香坂凜的天賦和直覺，很快就能察覺到這匹馬的不一般。

三周后，他們將帶著這匹曾被稱為“劣種”的馬踏入函館賽場。

那是一場真正的實戰(zhàn)。而他們，必須在有限時間內(nèi)讓這匹未受訓的馬完成不可能的躍遷。

他調(diào)出系統(tǒng)表格：

【目標賽事】：函館地方新馬戰(zhàn)（草地1200米）

【訓練計劃】：

·項目一：骨架節(jié)奏強化

·項目二：出閘沖刺模擬

·項目三：草地實地適應

·騎手節(jié)奏匹配訓練：每日同步

三周的時間，對一匹從未接受過系統(tǒng)訓練的馬來說，無異于速成。更何況銀色暴動并不是“配合型”的馬。倉促的時間要求訓練必須摒棄一些細枝末節(jié)的項目，這是針對銀暴性格與骨架分析后，由系統(tǒng)量身制定的緊湊突擊方案。

——他不會看錯這匹馬的潛力。

哪怕沒有人看好，哪怕這匹馬一無名門血統(tǒng)、二無良廄背景、三無初始戰(zhàn)績，他也不打算把它送去當陪跑。

啟動備戰(zhàn)訓練：函館地方新馬戰(zhàn)，草地1200米，三周倒計時。

柴田實站在林堯身后，語氣不咸不淡，“先練什么？”

“出閘。”林堯道。雖然編號為“項目二”，但系統(tǒng)建議將出閘訓練優(yōu)先完成，以解除心理負擔。

柴田實聞言皺了皺眉：“出閘？”

“未經(jīng)訓練的新馬通常會抗拒封閉空間，不解決這個，它很可能根本無法起跑。”

柴田實挑眉：“我干這行三十年，頭一回聽說先訓練出閘的。”

林堯望著圈里那匹靜靜站立的灰馬，語氣堅定，“我們得讓它習慣在閘箱的感覺，那不是懲罰，只是為奔跑準備的信號，防止銀暴應激。”

【出閘沖刺模擬】

銀色暴動并不怯弱，但林堯早已從觀察中發(fā)現(xiàn)，它對“封閉空間中突發(fā)起跑”的情境有極強的不適。

系統(tǒng)提示：“該個體未經(jīng)歷封閘起跑訓練，當前存在封閉空間敏感與主動發(fā)力遲疑的復合型應激反應。”

云鶴牧場沒有標準出閘裝置。他們只能在舊料堆里拼出一個“模擬出閘通道”——用廢舊木門加上鐵皮，做出兩米左右的狹窄空間，再配上起跑鈴聲。

“這玩意真能用？”柴田悠介擦了把汗。

“用不慣標準設備的馬，不是馬的問題。”香坂凜扶著韁繩，目光始終沒離開銀暴。

“設備不是最重要的，我們主要模擬的是情境。”林堯堅定地說，“訓練的目的是幫助它適應封閉空間中起跑。”

第一次嘗試開始。

銀暴拒絕進入通道。它站在門外，四蹄紋絲不動，氣息急促但不亂。它沒有發(fā)狂，但始終不肯挪動一下，耳尖向后，鼻中不斷噴出熱氣，顯得非常警惕。

“它把這地方當陷阱了。”香坂低聲說。

“最好不要強壓著它進去”林堯看著系統(tǒng)界面，“讓我們等等看它愿意的時機。”

他們沒有逼迫，只是讓它站著。悠介從外側慢慢引導，香坂在馬上安撫，穩(wěn)定情緒。

十分鐘過去，它始終不肯踏出一步。

柴田實冷哼一聲：“要等一整天？馬又不是人。”

林堯沒抬頭，“我們是推不動它的。”

第一次嘗試宣告失敗，眾人休息了一會，立刻開始第二輪嘗試，香坂牽著銀暴在模擬通道前做引導式繞行。

第一次繞行后，它仍舊避讓，不進。

第二次，它略微前探鼻尖，耳尖朝前。

香坂沒有鼓勵也沒有催動，只順著它的角度轉身，給予一個“空間打開”的暗示。

第三次繞行時，它緩慢邁進第一步。

蹄聲踏在木板上，帶起一聲鈍響，它頓住了。

“總算愿意進來了。”林堯看著系統(tǒng)提示。

【第一次主動靠近｜行為抗拒下降】

又嘗試了幾次，銀色暴動終于可以不帶抗拒地走進閘箱了。“太好了，能進入閘箱就已經(jīng)是成功一半了。”林堯欣慰不已。時間過得飛快，眾人決定午飯修整之后開始下一步訓練。

午后，第三輪訓練。

上午的訓練幫助銀暴順利走進閘箱，現(xiàn)在他們要嘗試加入鈴音信號。

鈴音響起，香坂凜嘗試催動銀暴，它站在起點線上，頭抬起，鼻腔噴出一股熱氣但并沒有動。

“它沒打算跑。”香坂判斷，“它還在判斷。”

鈴聲第二次響起，銀暴仍未動。香坂凜嘗試建立起鈴聲和催動動作的關聯(lián)性。

“再試試”凜說道。第三次鈴聲響起前，它忽然耳尖前傾，肌肉緊繃，后軀輕微蹬地，飛身而出。

系統(tǒng)浮窗亮起：

【主動起跑成立｜延遲響應縮短】

“它沒有經(jīng)過訓練，不知道鈴聲代表什么，剛才它應該就是在確認：‘我出發(fā)，會發(fā)生什么？’”林堯說。

“所以現(xiàn)在它知道，跑了不會被拉回來。”香坂笑著接話。

第四輪，鈴響即出。

沒有多余動作，沒有反復試探。

銀暴低頭、發(fā)力、踏出，它適應得很好。

香坂在背上配合它的動作，用最小幅度的腰部調(diào)整，確保它感知到“被允許奔跑”的信號。

系統(tǒng)記錄：

【起跑響應提升｜推進節(jié)律穩(wěn)定】

柴田實終于點了點頭：“你說得對。它不是不聽話，是更喜歡有人問它愿不愿意，還真是一個倔強的孩子啊。”

傍晚時分，第五輪訓練。

鈴響的瞬間，銀暴如閃電般沖出。

節(jié)奏緊湊，姿勢沉穩(wěn)，仿佛一臺已經(jīng)上緊弦的機器。

香坂伏低身體，感受到風貼面擦過。

林堯站在外圈，看著那匹灰馬仿佛一道銀灰色電光掠過。

系統(tǒng)浮窗跳出一句話：

【出閘恐懼：解除】

【當前起跑反應評分：優(yōu)化中】

“好了。”香坂勒馬停下，抬頭看向林堯，“看起來我們的小家伙已經(jīng)克服了出閘恐懼了。”

林堯輕輕點頭。“誰說不是呢。這就是小家伙的第一課——出發(fā)前，請先學會起跑啊哈哈。”

天色漸暗，云鶴牧場的草地邊緣泛起一層淡淡的灰藍。

銀色暴動剛被牽回圈內(nèi)，身上蒸騰著熱氣，鬃毛貼在頸邊，灰得發(fā)亮。它沒有顯得疲憊，反而在放松后打了個響鼻，甩了甩尾巴，悠然地在水槽邊站定。

“看樣子它還沒跑夠。”香坂摘下頭盔，仰頭喝水，氣還未喘勻，眼中卻是難得的輕松，“就算是被我們逼著學，它也不想輸。”

“它沒覺得自己被逼。”林堯輕聲說，“它也一定很想站上最高領獎臺吧。”

“哼，小子這話倒挺有意思。”柴田實抱著手臂靠在圍欄邊，斜睨著馬圈那頭的銀暴，“你們這一套說是‘節(jié)奏訓練’，聽起來不如說是‘心理疏導’。不過這匹馬……確實變了。”

“它一開始連門都不肯進，現(xiàn)在聽見鈴聲就主動起跑。”香坂彎下腰，拍了拍自己腿上的泥，“僅僅用了一天，我現(xiàn)在有種感覺，這家伙是天生的競馬。”

林堯沒出聲，只是走到馬圈前，在不驚擾它的距離停下。

銀暴斜了他一眼，晃了晃耳尖，繼續(xù)飲水，尾巴輕輕甩動。

“狀態(tài)還算穩(wěn)。”林堯低聲說，“今晚給它喂點紅蘿卜和溫水拌料，再泡個蹄。”

“我來處理。”柴田悠介應道。

“那明天……”香坂擦著馬鞍，“按原計劃節(jié)奏訓練？”

林堯點頭：“明天早上開始節(jié)奏強化。香坂，你跟著數(shù)據(jù)節(jié)拍跑，不用太快，讓它主動找頻率。如果順利的話，下午上草地實跑，做初步適應。不會太猛，以熟悉為主。”

“明天兩頭練？”柴田實看了他一眼，“第二天就這么沖？”

“節(jié)奏和場地必須接連適應。”林堯語氣平穩(wěn)，“前兩天我們主攻基礎建立，第三天之后再拉強度，之后不斷強化，最后一周就以鞏固和模擬為主。它跑得動，但體能和協(xié)調(diào)還遠遠沒到位。”

柴田實沒再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

夜色徹底籠罩了訓練場，銀暴抬起頭，看了他們一眼，好像等待下一次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