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晚宴結(jié)束后的第三天，桑渝站在全身鏡前，第八次調(diào)整胸前的天文望遠鏡胸針。季衍送的這個“畢業(yè)禮物“已經(jīng)成了她每日必戴的飾品，甚至洗澡時都舍不得取下。

“桑總監(jiān)，記者已經(jīng)在樓下等了?！爸硇×智瞄T提醒，“《珠寶設(shè)計》的專訪?！?

桑渝最后看了眼手機——季衍的早安短信準時在七點送達，只有簡單的一句【今天降溫，帶外套】。她回復(fù)了個貓咪點頭的表情包，順手把搭在椅背上的羊絨開衫塞進包里。

電梯門剛要關(guān)閉，一只手突然伸進來攔住。林萱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擠進來，手里舉著平板：“《財經(jīng)周刊》剛發(fā)的深度報道，你猜封面用的是什么照片？“

屏幕上赫然是那晚慈善晚宴上，季衍為她戴上胸針的瞬間。照片抓拍得極好，她低頭凝視胸針的神情溫柔得不像自己，而季衍注視她的眼神讓桑渝耳根發(fā)燙——即使透過冰冷的電子屏幕，那份熾熱依然清晰可感。

“標題更勁爆?！傲州鎰澋较乱豁摚啊犊萍寂c珠寶的聯(lián)姻：桑氏千金與衍創(chuàng)CEO的商業(yè)羅曼史》?！?

桑渝奪過平板往下滑。文章詳細梳理了她和季衍從高中至今的“愛情長跑“，甚至挖出了季衍MIT時期的論文致謝——「獻給S.Y.，你是我所有靈感的源頭」。

“這......“桑渝的手指懸在屏幕上，心跳快得不像話。

“全網(wǎng)都在傳你們要結(jié)婚?！傲州姘聪码娞菥o急停止按鈕，燈光突然變成警示的紅色，“董事會那群老狐貍今早全來示好，說早就看好你們?！?

電梯懸停在12樓，狹小的空間里只有應(yīng)急燈投下曖昧的紅光。桑渝深吸一口氣：“我們還沒...“

“別裝了?！傲州娣鍪謾C相冊，“看看這個?！?

照片上是季衍的辦公室書架，在一排排技術(shù)專著中，赫然立著桑渝所有設(shè)計作品的精裝合集——包括那本絕版的米蘭畢業(yè)設(shè)計集，全球限量50本。

“唐蕊偷偷拍的?！傲州嫣裘迹皳?jù)說他每天都會翻看?！?

電梯重新運行，桑渝借著整理頭發(fā)的動作掩飾發(fā)燙的臉頰。她想起慈善晚宴那晚，季衍送她回家時在車上說的話：「十五年來，我收集了關(guān)于你的一切?！?

采訪間里，《珠寶設(shè)計》的主編麗莎已經(jīng)等候多時。她第一眼就注意到了桑渝胸前的胸針：“這就是季總送的禮物？能展示一下功能嗎？“

桑渝輕輕旋轉(zhuǎn)望遠鏡筒，全息星圖立刻投射在茶幾上方。2007年9月18日的星空在眾人面前徐徐展開，英仙座流星雨的軌跡清晰可見。

“太浪漫了！“麗莎驚嘆，“聽說季總為了這個專利研究了五年？“

桑渝一怔：“什么專利？“

“情感可視化技術(shù)啊?！胞惿鲑Y料，“衍創(chuàng)三年前申請的，能把特定記憶轉(zhuǎn)化為全息影像。“她意有所指地看著星圖，“尤其是...帶有強烈情感色彩的記憶?！?

采訪結(jié)束后，桑渝直奔衍創(chuàng)大廈。前臺見到她直接放行：“季總在23樓實驗室?！?

電梯上升的過程中，桑渝不斷回想麗莎的話。如果這項技術(shù)需要“強烈情感“作為載體，那季衍是如何精準還原那晚星空的？除非...他親身經(jīng)歷過同等強度的情感波動。

實驗室門口，她聽見季衍和唐蕊的對話。

“...記憶提取算法還需要優(yōu)化?！凹狙艿穆曇魩еv，“那晚的星空應(yīng)該更亮一些?！?

“已經(jīng)夠完美了！“唐蕊反駁，“桑小姐看起來很喜歡啊?！?

“不夠。“季衍輕聲說，“她值得最好的?！?

桑渝推門的手頓住了。透過門縫，她看見季衍站在全息投影前，左手腕上的塑料珠手鏈在藍光中泛著微光。投影里是不斷調(diào)整的星圖，而桌上攤開的筆記本上密密麻麻記錄著觀測數(shù)據(jù)——日期全是每年9月18日，從2007年開始從未間斷。

原來這十五年來，他每年都在他們約定的日子觀測星空。

“桑小姐？“唐蕊突然發(fā)現(xiàn)門外的她，驚呼出聲。

季衍迅速關(guān)閉投影，但已經(jīng)來不及了。桑渝走進實驗室，徑直拿起那本筆記。頁角因為常年翻動已經(jīng)起皺，最新一頁寫著：「2022年9月18日，多云。渝兒終于看到了她錯過的流星雨?！?

“你每年都......“

“職業(yè)習(xí)慣。“季衍試圖輕描淡寫，“天文愛好者都會...“

桑渝翻到2008年的記錄。那一頁除了數(shù)據(jù)，還有幅鉛筆素描——她十七歲時的側(cè)臉，線條稚嫩卻傳神。頁腳標注：「第一年。她應(yīng)該到米蘭了。」

“季衍?！八穆曇粑⑽l(fā)抖，“這些是什么？“

實驗室陷入沉默。唐蕊識相地溜走，輕輕帶上了門。

“記憶備份。“季衍最終開口，手指無意識地撥動手鏈上的珠子，“怕有一天...會忘記你的樣子?！?

這個回答像把鈍刀捅進心臟。桑渝突然想起慈善晚宴那晚，周瑩悄悄告訴她的事——季衍母親晚年患了早發(fā)性阿爾茨海默癥，三十多歲就開始遺忘重要的人和事。

“你也會...像阿姨那樣？“

“概率很高。“季衍平靜得可怕，“所以這些年在做兩件事：一是研究情感識別技術(shù)，希望能早期干預(yù)；二是...“他看向那本筆記，“記住所有不想忘記的事?！?

桑渝的視線模糊了。她終于明白為什么季衍辦公室里有她所有作品的合集，為什么他能準確說出她的每一個習(xí)慣——他在與時間賽跑，在記憶消逝前拼命留住關(guān)于她的一切。

“為什么不告訴我？“

“不想你擔(dān)心?！凹狙茌p輕擦去她臉上的淚水，“而且現(xiàn)在技術(shù)突破后，風(fēng)險已經(jīng)...“

桑渝突然拽住他的領(lǐng)帶，吻住了他的唇。這個吻帶著咸澀的淚水和積壓多年的思念，激烈得幾乎稱不上浪漫。季衍僵了一瞬，隨即扣住她的后腦加深這個吻，筆記本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我?guī)湍阌??！胺珠_時桑渝喘息著說，“從今天開始，所有記憶我們共同備份?！?

季衍的額頭抵著她的，呼吸灼熱：“比如？“

“比如...“桑渝解開他襯衫第一顆紐扣，在鎖骨上留下一個鮮明的吻痕，“這樣?！?

季衍低笑出聲，胸腔的震動傳遞到她掌心：“這算什么記憶？“

“桑渝專屬印章?！八碇睔鈮训卣f，“每天更新，防止假冒?！?

笑聲中，季衍的吻落在她左腕的疤痕上，輕柔得像羽毛拂過：“那這個呢？算什么記憶？“

“等你想起我時的懲罰?！吧Ｓ骞室獍迤鹉槪八钥禳c好起來?！?

實驗室的門突然被敲響，唐蕊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季總，不好了！桑小姐的禮服上熱搜了！“

桑渝疑惑地打開手機，熱搜第一赫然是#桑渝禮服黑科技#。點開發(fā)現(xiàn)是晚宴上某時尚博主偷拍的視頻——當她與季衍跳舞時，禮服上的LED星圖突然變成心跳般的紅色，與季衍胸口的智能領(lǐng)針同步閃爍。

“這是......“

“情感共振功能?！凹狙苡行┚狡?，“本來想等婚禮再激活的。“

桑渝瞪大眼睛：“婚禮？“

“我是說...如果有一天...“季衍的耳尖紅得像要滴血，“你愿意的話...“

桑渝的回答是又一個吻。這次更輕柔，卻更堅定，像是一個無聲的承諾。

離開衍創(chuàng)時已是黃昏。季衍送她到地下車庫，突然從后備箱取出個防塵袋：“換洗的禮服?！?

桑渝拉開拉鏈，呼吸一滯——里面是那件星空藍智能禮服的日常版，剪裁更簡約，但保留了星圖功能。標簽上手寫著：【愿每一天都是星空夜?！猋】

“今晚穿這個。“季衍幫她拉開車門，“七點我來接你。“

“去哪？“

“秘密?！?

回到家，桑渝迫不及待地試穿新禮服。鏡子里的她像是被星河溫柔包裹，LED星圖像呼吸般緩緩明滅。轉(zhuǎn)身時，她突然發(fā)現(xiàn)后腰處繡著一行小字：「Property of YJ」（季衍所有物）。

“幼稚鬼...“她笑著輕撫那行字，胸口卻涌起一陣暖流。

七點整，門鈴準時響起。桑渝打開門，卻見季衍罕見地穿著休閑裝——白T恤、牛仔褲，左手腕上的塑料珠手鏈在走廊燈光下格外醒目。

“走。“他牽起她的手，“去補課?！?

車子最終停在一家破舊的電影院前。招牌上“星空影院“四個字已經(jīng)褪色，售票窗口貼著“2007年9月18日場次表“——那是他們約定看流星雨卻錯過彼此的夜晚。

“這里......“

“我買下來了?！凹狙軒哌M放映廳，“每周二放老電影，其他時間...研究星空。“

空蕩蕩的放映廳里只有他們兩人。季衍啟動投影儀，穹頂突然變成璀璨的星空，與天文臺那晚一模一樣。

“這是...“

“那晚應(yīng)該看到的景象?！凹狙苷{(diào)整著控制器，“我根據(jù)天文臺數(shù)據(jù)還原的?！?

流星開始劃過虛擬夜空，一顆接一顆，比真實的還要壯觀。桑渝仰頭看著，突然發(fā)現(xiàn)這不是普通的投影——每顆流星都帶著淡淡的光尾，組成一個個字母，連起來是：「對不起沒能早點找到你」。

“技術(shù)宅的浪漫真可怕?！八χㄈパ劢堑臏I水。

季衍從背后環(huán)住她，下巴擱在她發(fā)頂：“還有更可怕的。“他按下遙控器，流星突然變成一個個日期——從2007到2022，每年9月18日的星空依次展現(xiàn)。

“我的'記憶備份'。“他在她耳邊低語，“現(xiàn)在都交給你了?！?

桑渝轉(zhuǎn)身摟住他的脖子，星空在他們頭頂流轉(zhuǎn)。這個吻比實驗室的更溫柔，卻更深刻，像是要把十五年的思念都傾注其中。

禮服上的LED星圖突然變成熱烈的紅色，與季衍T恤里隱約可見的智能項鏈同步閃爍。在虛擬流星的見證下，他們終于補上了那個遲到十五年的約會。

回家的路上，桑渝發(fā)現(xiàn)季衍不時瞥向后視鏡：“怎么了？“

“有輛車一直跟著?！凹狙馨櫭?，“從電影院出來就在。“

桑渝回頭，看見一輛黑色轎車不遠不近地尾隨著他們。就在她準備記下車牌時，對方突然加速超車，車窗降下一半，閃過一個熟悉的側(cè)臉——趙明城。

“他不是被...“

“保釋了?！凹狙苈曇衾淞讼聛恚白蛱斓氖隆！?

車子駛?cè)牍⒌叵萝噹欤禽v黑車早已不見蹤影。但桑渝還是感到一絲不安，像是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

“這幾天別單獨出門?！凹狙芩退介T口，神情嚴肅，“我讓周瑩明天來陪你?！?

“你擔(dān)心趙明城報復(fù)？“

季衍沒有回答，只是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晚安，我的星星?！?

關(guān)上門，桑渝才發(fā)現(xiàn)手機有十幾個未接來電——全部來自父親。最新一條短信寫著：【明天上午十點，老宅見。事關(guān)你母親。】

窗外，一道閃電劃破夜空。桑渝站在落地窗前，看著暴雨傾盆而下，禮服上的星圖不知何時變成了預(yù)警的暗紅色，仿佛感應(yīng)到了即將到來的風(fēng)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