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方神捕司,正廳。
大門破碎的木屑還在空中飛舞,冰冷的殺意已如實質般刺入骨髓!三個無面殺手如同沒有生命的鬼影,淬毒的奇門短刃撕裂空氣,直取因反噬而搖搖欲墜的白輕羽,以及她身后只剩最后一口氣的云飛揚!
燭火,在穿堂風中猛地一跳,爆出最后一朵慘綠色的火花,隨即徹底熄滅!
黑暗,瞬間吞噬了整個廳堂!
“死!”為首的無面殺手喉嚨里擠出干澀的音節,毒刃已至白輕羽咽喉前一尺!
就在這絕對的黑暗降臨、死亡觸手可及的瞬間!
白輕羽那雙因反噬和透支而黯淡的眸子,驟然爆發出一種近乎燃燒生命的瘋狂光芒!她放棄了維持那即將崩潰的“七星逆命”針陣!七根銀針失去了控制,針尾赤金光芒徹底熄滅,云飛揚胸前那根裂痕遍布的陣眼銀針更是“啪”地一聲,從中斷裂!
“呃啊——!”云飛揚的身體如同離水的魚般猛地一挺,紫黑色的毒氣失去了最后的壓制,如同決堤的洪水,瘋狂地向他心脈涌去!
但白輕羽已不顧一切!她將所有殘存的力量、連同“七星逆命”那恐怖的反噬之力,以一種近乎自毀的方式,強行逆轉、壓縮、凝聚于雙手十指!
“燃命——千絲引!”
一聲凄厲決絕的清叱,撕裂了黑暗!
白輕羽的雙手在黑暗中幻化出無數殘影!沒有銀光閃爍,沒有破空之聲!只有七道比發絲更細、幾乎無法用肉眼捕捉的、凝聚了她全部生命精元與靈魂力量的——無形氣針!以超越思維的速度,后發先至!
“噗!噗!噗!噗!噗!噗!噗!”
七聲極其輕微、如同水滴落入深潭的輕響!
沖在最前面的三名無面殺手,身體同時劇震!他們慘白的面具眉心、咽喉、心口等要害處,瞬間出現了一個針尖大小的紅點!沒有鮮血噴濺,沒有傷口撕裂!但他們的動作卻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所有的殺氣、力量、生機,都在那紅點出現的瞬間被徹底截斷、湮滅!
三具尸體保持著前沖的姿勢,如同被抽掉了骨頭的皮囊,軟軟地栽倒在地,再無一絲聲息!
而發出這絕命一擊的白輕羽,身體如同被瞬間抽干了所有力氣,口中鮮血狂噴,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向后倒飛出去,重重撞在墻壁上,又軟軟滑落在地。她面如金紙,氣若游絲,連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生命之火仿佛隨時會熄滅。燃燒生命本源發出的“千絲引”,代價是——油盡燈枯!
廳堂內,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云飛揚那越來越微弱、如同拉破風箱般的喘息聲,毒氣正在無情地吞噬他最后一點生機。
剩下的兩名無面殺手似乎被同伴詭異的死亡震懾了一瞬。但隨即,那空洞面具后的殺意更加冰冷!他們無視了倒地的白輕羽,毒刃調轉方向,如同兩道黑色的閃電,直刺地上毫無反抗之力的云飛揚!
冰冷的刃鋒,帶著死亡的腥氣,距離云飛揚的心口,只有三寸!
白輕羽絕望地看著,眼中流下血淚,卻連呼喊的力氣都已失去。
就在這最后關頭!
“給老子住手——!!!”
一聲震耳欲聾、飽含著焚天怒火的咆哮,如同驚雷般在破碎的門外炸響!緊接著,一道熾烈狂暴的赤紅色刀光,如同撕裂地獄的巖漿洪流,帶著焚盡八荒的恐怖高溫,瞬間灌滿了整個廳堂!
“轟——!!!”
赤焰刀氣后發先至,精準無比地轟擊在那兩柄刺向云飛揚的毒刃之上!
“鏘!咔嚓!”
刺耳的金鐵斷裂聲響起!兩柄淬毒的奇門短刃如同朽木般寸寸斷裂、融化!灼熱的刀氣去勢不減,狠狠撞在那兩名無面殺手身上!
“啊——!”凄厲的慘叫聲戛然而止!兩名殺手如同被投入熔爐的蠟燭,瞬間被焚燒成兩團扭曲焦黑的人形火炬,在狂暴的烈焰中化為飛灰!
熱浪滾滾,驅散了廳堂內的黑暗和陰冷,也照亮了門口如同怒目金剛般矗立的蕭斷鴻!他渾身濕透,衣袍上沾滿泥濘和血污,有敵人的,也有他自己的。赤焰刀在他手中吞吐著憤怒的火焰,虎目圓睜,睚眥欲裂!
“輕羽!飛揚!”蕭斷鴻一眼看到倒地嘔血、奄奄一息的白輕羽,以及地上那條觸目驚心、紫黑腫脹、毒氣已然蔓延至心口附近的云飛揚手臂,心膽俱裂!他一個箭步沖到云飛揚身邊,顧不上其他,顫抖著從懷中掏出一個巴掌大小、通體由溫潤白玉雕琢而成的玉匣!
玉匣開啟的瞬間,一股極其淡雅、卻帶著奇異穿透力、仿佛能凈化一切污穢的清香,瞬間彌漫開來,將廳堂內濃重的血腥味和毒腥氣都壓了下去!
匣內,并非丹藥藥散,而是一株奇異的植物!
它只有巴掌高,通體呈現出一種溫潤剔透的玉質光澤。三片狹長的葉子如同碧玉雕琢,脈絡清晰如金線。頂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呈現出純凈無瑕的金色,花瓣緊緊包裹,散發著柔和而神圣的光暈。整株植物被小心翼翼地放置在鋪著濕潤青苔的玉匣內,生機盎然。這正是南海至寶——活體金線菩提花!其花粉,便是“黑線蛟”劇毒的唯一克星——金鱗粉!
“快!花粉!”燕無歸冰冷的聲音在蕭斷鴻身后響起。他如同鬼魅般出現在蕭斷鴻身邊,手中寒霜劍輕揮,一道凝練的寒氣瞬間將云飛揚那條紫黑色的毒臂連同蔓延至心口的毒氣邊緣凍結,暫時延緩了毒氣的最后爆發!他的臉色比平時更加蒼白,顯然一路疾馳和連番激戰消耗巨大,但眼神依舊冷靜如冰。
蕭斷鴻沒有絲毫猶豫,小心翼翼地用指甲,從金線菩提花那金色的花苞尖端,刮下極其微小的一撮、閃爍著星輝般光芒的金色粉末——金鱗粉!他屏住呼吸,將這點珍貴的粉末,輕輕吹向云飛揚的心口,以及那條被寒冰暫時凍結的毒臂傷口處。
奇跡發生了!
那看似微小的金鱗粉,一接觸到翻涌的紫黑色毒氣和烏黑的傷口,立刻爆發出柔和的、如同晨曦般的金色光暈!光暈所過之處,那猙獰的紫黑色如同冰雪遇到烈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消融、褪去!傷口處不斷滲出的粘稠黑血,顏色也飛快變淡!云飛揚那微弱到幾乎停止的呼吸,猛地變得粗重了一些,雖然依舊痛苦,但不再是瀕死的絕望!蔓延至心口的毒氣被牢牢遏制、凈化!
“有...有救了!”蕭斷鴻激動得聲音發顫,小心翼翼地將玉匣蓋上,唯恐損傷了這救命的靈花。
燕無歸則迅速來到白輕羽身邊,兩指搭上她的脈搏,冰冷的眉頭緊鎖:“本源枯竭,經脈寸斷,反噬入髓。”他立刻從懷中取出一個青玉小瓶,倒出兩粒碧綠色的、散發著清涼氣息的丹藥,不由分說塞入白輕羽口中,同時單掌按在她背心,精純冰冷的寒冰真氣緩緩輸入,護住她最后的心脈,暫時吊住她一絲生機。
“慕容前輩呢?”蕭斷鴻安置好云飛揚,急忙問道。
“重傷昏迷,在院外馬車上,毒性已壓制,暫無性命之憂。”燕無歸言簡意賅,目光掃過地上三具眉心帶紅點、死狀詭異的無面殺手尸體,又看了看白輕羽,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這“千絲引”的代價,太大了。
“他娘的!到底是誰?!這些沒臉的雜碎怎么知道神捕司空虛?!”蕭斷鴻看著一片狼藉的廳堂和重傷垂死的同伴,怒火中燒。
“目標很明確。”燕無歸的聲音冰冷,“趁我們分兵,直取核心。”他站起身,走到那三具眉心帶紅點的殺手尸體旁,蹲下身,仔細檢查。他冰冷的手指拂過殺手頸后一處極其隱蔽的位置,那里,皮膚下似乎有一個極其微小的硬物凸起。
寒霜劍尖輕輕一挑,一枚只有米粒大小、通體漆黑、形似甲蟲的金屬造物被挑了出來!甲蟲的復眼部位,閃爍著極其微弱的、冰冷的紅光。
“這是...?”蕭斷鴻湊過來。
“傀儡蠱。”燕無歸的聲音帶著一絲凝重,“南疆秘術,植入體內,操控行動,無懼生死痛楚。難怪如此悍不畏死。”
“拜玉教!又是拜玉教!”蕭斷鴻咬牙切齒。
“不止。”燕無歸的目光銳利如鷹,掃過破碎的大門和外面依舊滂沱的雨幕,“能如此精準掌握我們動向,甚至知曉神捕司此刻空虛...必有內應。”
內應?!這兩個字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鉆入蕭斷鴻的腦海!他猛地想起趙無涯臨死前那未盡的遺言:“五方...有...”
難道...五方神捕內部...真的有叛徒?!
西北荒郊,破廟殘垣。
冰冷的暴雨依舊無情地沖刷著大地,破廟殘存的斷墻下,卻形成了一方相對干燥的避風角落。
諸葛明臉上的雨水和泥污已被擦拭干凈,露出蒼白憔悴、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的面容。他靠在冰冷的斷墻上,左手小指上那枚裂開的引魂環,如同一個丑陋的傷疤,不斷提醒著他那撕心裂肺的痛楚。但此刻,那雙曾經充滿絕望死寂的眼中,卻燃燒著一種被徹底點燃的、如同困獸般的瘋狂火焰!
他死死盯著眼前的神秘老農,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告訴我!你是誰?!紅衣在哪?!玉璧是餌,釣的是五方神捕...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農依舊摩挲著那盞冰冷的、熄滅的油燈,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雨幕,看到了遙遠的過去。他粗糙的手指緩緩抬起,指向自己眉心那道猙獰的豎形劍疤。
“這道疤,”老農的聲音低沉而悠遠,帶著一種穿透時光的滄桑,“是二十年前,拜玉教‘血玉護法’的‘離魂劍’留下的。”
諸葛明瞳孔驟然收縮!“血玉護法”離魂劍!當年圍攻五方神捕的拜玉教最強護法之一!傳聞早已在激戰中身亡!
“你沒死?!”諸葛明聲音干澀。
老農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繼續道:“當年那場混戰,拜玉教的目標,從來就不是什么天機玉璧,也不是所謂的寶藏武功。玉璧,只是一個精心設計的誘餌。”
他看向諸葛明左手的引魂環:“這引魂環,還有葉丫頭身上的‘同心佩’,本就是拜玉教‘圣物’的一部分。它們真正的用途,并非簡單的感應,而是...烙印和...收割。”
“烙印?收割?”諸葛明心頭劇震,一個可怕的念頭浮現。
“沒錯。”老農的眼神變得銳利如刀,“拜玉教信奉邪神,修煉一種名為‘五陰奪魄’的邪功。需以五行極致天賦、心志堅韌、且身負特殊血脈之人的魂魄為引,煉成‘魂種’,再以秘法‘收割’,方能大成!二十年前,你們五方神捕,正是他們選中的、最完美的五枚‘魂種’容器!”
如同驚雷在腦海中炸響!諸葛明渾身劇震!二十年前的慘烈廝殺,同袍的慘死,妻子的失蹤...原來一切,都只是為了將他們培養成更合格的“魂種”,等待成熟后的“收割”?!
“那場混戰,是第一次‘催化’!劇烈的生死刺激,巨大的悲痛,能讓‘魂種’更快成熟!”老農的聲音如同冰冷的刀鋒,“葉紅衣攜玉璧失蹤,引魂環沉寂二十年,并非壞事。恰恰相反,它隔絕了拜玉教的感應,保護了她,也延緩了你們體內‘魂種’的成熟!”
“魂種...在我們體內?”諸葛明感覺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頭頂。
“是。”老農點頭,“當年你們接觸玉璧時,引魂環和同心佩的力量,已悄然將‘魂種’的種子種下。如今玉璧重現,拜玉教重啟儀式,引魂環的異動,不僅是為了引你前來,更是為了...重新激活并加速‘魂種’的成熟!葉丫頭留下血書警示,強行切斷魂引,導致環裂燈滅,恐怕已是...拼盡了最后的力量...”
“紅衣...”諸葛明心如刀絞,但眼中瘋狂的光芒更盛,“那現在呢?他們想收割我們新生的五方神捕?!”
“不完全是。”老農搖頭,眼中閃過一絲異芒,“新生的五方神捕,天賦異稟,心志純粹,正是最完美的‘新苗’!拜玉教要的,是你們這五枚更加‘新鮮’、更有潛力的‘魂種’!殺程千里、柳天風、趙無涯,既是清除舊債,更是為了刺激你們,催化你們體內潛藏的‘魂種’加速覺醒!如今引魂環碎裂,感應雖斷,但你們五人,恐怕都已被標記!他們的‘收割’儀式,隨時可能開始!”
諸葛明猛地站起身,身體因激動和憤怒而微微顫抖。他終于明白了!為什么兇手步步緊逼,為什么專挑他們分兵時襲擊神捕司!這一切都是為了催化和收割!
“如何阻止?!”諸葛明的聲音如同受傷的野獸低吼,“如何救紅衣?!”
老農深深地看著他,緩緩道:“解鈴還須系鈴人。能真正克制‘五陰奪魄’邪功的,唯有拜玉教圣物的核心——完整的天機玉璧本身蘊含的‘凈靈之力’!而能引動并駕馭這股力量的...”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諸葛明裂開的引魂環上,一字一句:“...是你們五方神捕體內,那被催化覺醒的‘魂種’之力!以魂種,引玉璧,破邪法!”
他站起身,將手中那盞冰冷的油燈遞給諸葛明:“葉丫頭留下此燈,燈油中混入了她的心頭精血。持此燈,循著玉璧的氣息,或許...還能在儀式完成前,找到她。但記住,你們的時間...不多了。”
老農說完,不再停留,轉身走入滂沱的雨幕之中,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黑暗里,只留下最后一句飄渺的話語:“西北三百里,黑風峪...‘葬玉祭壇’...”
諸葛明緊緊攥著那盞冰冷的、卻蘊含著妻子心頭血的油燈,感受著引魂環裂痕處傳來的細微刺痛,眼中再無迷茫,只剩下焚盡一切的決絕火焰!
“紅衣...等我!拜玉教...我要你們血債血償!”
他猛地轉身,朝著汴京城的方向,朝著他的同伴,朝著那未知卻必須面對的最終戰場,發足狂奔!風雨,在他身后呼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