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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同手同腳

凌晨兩點十七分,陸晨被紙門外細微的窸窣聲驚醒。

拉開樟子門,月光如水般傾瀉而入,照見抱著浴巾的劉藝菲正踮著腳尖往外走。

“這么晚還泡?”陸晨壓低聲音。

劉藝菲嚇得一顫,浴巾差點掉在地上。

月光下,她寬松的浴衣領口滑落,露出一截瓷白的鎖骨和若隱若現的紅色系帶。

“女湯早上不開,晚點就關閉了。”

她懊惱地撇嘴,手指無意識地絞著浴巾邊角。

“好不容易來趟北海道,怎么能錯過。”

陸晨的目光在她肩頸處停留片刻,突然轉身回屋。

劉藝菲失落地垂下眼睫,卻聽見他壓低的聲音。

“穿好外套,帶你去個地方。”

………

旅館后山的石階被月光鍍成銀白色。陸晨舉著手電筒走在前面,劉藝菲踩著他的影子,聞著空氣中越來越濃的硫磺味。

“這里!”

他撥開一叢山毛櫸,眼前豁然開朗;天然巖石圍成的野溫泉蒸騰著熱氣,水面浮著幾片紅楓。

劉藝菲驚喜地小跑過去,卻在岸邊急剎車。

“這,這是混浴?”

“放心。”

陸晨指向中央天然形成的玄武巖屏障,“我去對面。”

他變魔術般從背包掏出兩罐冰鎮牛奶,“三十分鐘后見。”

………

氤氳熱氣中,劉藝菲將下巴擱在巖石上。

蒸騰的水霧把她臉頰熏得緋紅,發梢的水珠滾落在鎖骨凹陷處。

她的聲音混著水聲傳來,“威尼斯紅毯,我練習了三種走路姿勢。”

巖石對面傳來陸晨的輕笑:“你光著腳踩我鞋上的樣子就很好。”

“那是意外!”

她想起殺青宴上高跟鞋卡進排水口的糗事,羞惱地拍打水面。

濺起的水花越過石壁,引來對面一聲無奈的“喂”。

沉默片刻,陸晨突然問:“為什么接《你的名字》?”

水面泛起細微的波紋。劉藝菲的聲音輕得像夢囈。

“因為想挑戰一下自己的演技,想不被框定。”

………

當時針指向三點,陸晨敲了敲巖石。

“該回去了。”

“再五分鐘!”

劉藝菲耍賴地把整個人埋進水里,卻聽見衣物摩擦的聲響。

她慌忙轉身,正好看見陸晨背對著她站在岸邊,濕透的白襯衫貼在背上,勾勒出清晰的肩胛線條。

他頭也不回地遞過玻璃瓶,“牛奶,會著涼。”

返程的山路上,劉藝菲小口啜飲著牛奶,突然拽住陸晨的衣角:“你看!”

晨曦微光中,兩只尾巴蓬松的北海道赤狐從林間竄過。

陸晨剛要開口,唇邊突然貼上冰涼的玻璃瓶,是劉藝菲喝到一半的牛奶。

“甜嗎?”她眼睛亮晶晶地問。

陸晨望著她沾著奶漬的嘴角,喉結動了動:“太甜了。”

………

回到旅館時,天際已泛起魚肚白。

老板娘正在玄關插花,看見兩人濕漉漉的頭發和交握的手,了然地遞上兩條干毛巾。

“年輕真好啊。”

她笑瞇瞇地說著日語,把“請勿打擾”的牌子掛在了他們房門外。

劉藝菲紅著臉想解釋,卻被陸晨拉進走廊轉角。

晨光透過和紙窗欞,在他睫毛下投落細碎的陰影。

他輕輕抹去她發梢的水珠,“現在,可以告訴我為什么偷穿我的襯衫當浴衣了嗎?”

劉藝菲瞪大眼睛,低頭看見自己身上明顯大一號的深藍色浴衣——正是昨晚遞給他的那件。

………

小樽運河在夕陽下泛著金色的波光,沿岸的瓦斯燈一盞一盞亮起。

劉藝菲拉著陸晨的手腕,興奮地指向一家掛著“北一硝子”招牌的老式玻璃工坊。

“聽說這里可以自己吹制玻璃!”

她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發現了什么不得了的寶藏。

工坊內,暖黃的燈光映照著各式各樣的玻璃制品。

架子上擺著晶瑩剔透的風鈴、酒杯,還有造型各異的燈具。

一位老師傅正在工作臺前忙碌,見他們進來,笑著用日語打招呼。

“想試試親手制作嗎?”

劉藝菲用力點頭:“我想做一盞星空燈。”

………

老師傅遞給她一根長長的吹管,另一端蘸著熔化的玻璃液。

劉藝菲小心翼翼地接過來,臉頰被爐火映得通紅。

“像這樣。”

老師傅示范著,“輕輕吹氣,同時轉動管子。”

她鼓起臉頰,試著吹了一下,玻璃液卻只是微微鼓起一個小包,完全沒有成型的跡象。

“用力一點。”

陸晨站在她身后,聲音里帶著笑意。

劉藝菲不服氣地瞪他一眼,深吸一口氣。

用力一吹,玻璃液突然膨脹,卻又因為力道過猛而歪向一邊。

“啊!”她手忙腳亂地想要調整,卻不小心碰到了滾燙的玻璃管。

……

“別動。”陸晨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拉著她快步走到洗手臺前。

冰涼的水流沖刷著她泛紅的指尖,劉藝菲咬著下唇,睫毛上掛著細小的淚珠,在燈光下像碎鉆般閃爍。

“疼嗎?”他低聲問,拇指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腕內側。

劉藝菲搖搖頭,卻在他松開手的瞬間,悄悄勾住了他的小指。

“再試一次?“

這一次,陸晨站在她身后,雙手覆在她的手上,一起握住吹管。他的呼吸拂過她的耳畔。

“慢慢來,別急。”

玻璃液在他們的配合下漸漸成型,像一顆小小的星球。

………

上色環節,劉藝菲執意要自己完成。

她用細長的金屬棒蘸取藍色顏料,在燈罩上點出深淺不一的星云。

“這里要加一顆流星。”她小聲嘀咕著,畫出一道金色的弧線。

陸晨看著她專注的側臉,突然開口:“為什么是星空?”

劉藝菲的筆尖頓了頓:“因為,威尼斯的首映禮,我穿的是星空裙啊。”

燈罩在爐火中緩緩旋轉,藍色的漸變與金色星點交融,像極了那條裙擺上綴滿星辰的高定。

………

成品雖然歪歪扭扭,卻在燈光亮起的瞬間美得令人屏息。

細碎的光斑透過玻璃灑在地上,宛如真實的星空。

“賠給你的。”

劉藝菲把燈遞給陸晨,低著頭不敢看他的眼睛,“萬一裙子拉鏈真的壞了。

陸晨接過燈,指尖故意擦過她的手背。

“那我現在就該練習,怎么幫你拉拉鏈了。”

劉藝菲猛地抬頭,正對上他含笑的眼眸。

工坊的燈光在他眼底映出細碎的金色光點,就像她剛剛親手點上的星辰。

窗外,小樽運河上的游船傳來悠揚的手風琴聲。

陸晨提著那盞歪歪扭扭的星空燈,輕輕碰了碰她的肩膀。

“走吧,該去札幌了。”

劉藝菲跟在他身后,看著燈光在他修長的指間搖晃,在地面上投下流動的星斑。

她突然快走兩步,悄悄勾住了他的衣角。

夜色漸深,但屬于他們的星空,才剛剛亮起。

………

八月的富良野,薰衣草田像一片紫色的海洋,隨風起伏的波浪一直蔓延到天際線。

陽光灑在花瓣上,折射出夢幻般的光暈,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香氣,仿佛連呼吸都染上了浪漫的色彩。

劉藝菲穿著白色的連衣裙,像一只輕盈的蝴蝶,跑進了花叢中。

她的笑聲清脆悅耳,驚起了一群棲息在花間的鳳蝶,五彩斑斕的翅膀在陽光下閃爍,宛如散落的星辰。

“陸晨!”她突然轉身。

舉起手中的相機,鏡頭對準了他,“笑一下!”

陸晨愣了一下,隨即揚起嘴角。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衫,袖口微微卷起,露出結實的手臂。

陽光透過薰衣草的縫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襯得他的輪廓更加分明。

然而,就在快門聲響起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卻落在了她的發間。

不知何時,一片淡紫色的花瓣悄悄落在了她的發絲上,像是大自然特意為她點綴的發飾。

“怎么了?”

劉藝菲放下相機,歪著頭看他,眼睛里滿是好奇。

“沒什么,”

陸晨走近她,伸手輕輕拂去她發間的花瓣。

“只是覺得,你比這片花田還要美。”

劉藝菲的臉瞬間紅了,她低下頭,假裝調整相機,卻掩飾不住嘴角的笑意。

“你什么時候學會說這種話了?”

“實話實說而已。”

陸晨聳聳肩,語氣輕松,但眼神卻格外認真。

………

兩人并肩走在花田的小徑上,薰衣草的香氣縈繞在周圍。

劉藝菲時不時舉起相機,捕捉著眼前的風景,而陸晨的目光卻始終追隨著她。

“你看這個角度怎么樣?”

她突然停下腳步,指著遠處的一片花田。

陸晨站到她身后,微微俯身,下巴幾乎抵在她的肩膀上。

“很美,”他低聲說,“但不如你鏡頭里的我帥。”

劉藝菲噗嗤一笑,用手肘輕輕撞了他一下。“自戀狂!”

“這叫自信。”陸晨故作嚴肅地糾正,卻忍不住笑了出來。

…………

夕陽漸漸西沉,天空被染成了橘紅色,薰衣草田在余暉中顯得更加夢幻。

劉藝菲靠在陸晨的肩膀上,手里翻看著今天拍的照片。

“這張最好看。”

她指著其中一張說道。

“那是因為照片里有你。”陸晨輕聲說。

劉藝菲抬起頭,對上他的眼睛,兩人的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陸晨。”

她小聲說,“我們會一直這樣嗎?”

“當然。”

他握住她的手,“不止這個夏天,以后的每一個夏天,我都會陪你看花。”

………

回到酒店后,陸晨發現劉藝菲正坐在窗邊發呆。

“在想什么?”

她突然轉身,認真地看著他,

“謝謝你。”

“謝我什么?”

“謝謝你讓我知道,夏天可以這么美好。”

“傻瓜,美好的不是夏天,是你。”

“我們來做個約定吧!”她突然停下。

“什么約定?”

“每年的夏天,我們都要來這里,看這片薰衣草。”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滿是期待。

陸晨看著她,嘴角揚起一抹溫柔的笑。

“好,我答應你。”

“不過,”他故意拖長了音調,“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什么?”

“以后不準再跑那么快,我怕我追不上,哈哈哈。”

…………

雨刷器在擋風玻璃上瘋狂擺動,卻仍趕不上暴雨傾瀉的速度。

陸晨不得不把車停在7-11便利店門前,轉向副駕駛的劉藝菲。

“看來要等雨小一點了。”

她正低頭刷手機,熒幕藍光映在臉上,顯出幾分疲憊。

聽到他的話,劉藝菲抬起頭,窗外一道閃電恰好照亮她微蹙的眉頭。

“臺風好像轉向了。”

便利店的白熾燈將雨夜割裂成兩個世界。

劉藝菲把棒球帽壓得更低些,卻在推門瞬間被灌進來的風雨掀飛了帽檐。

陸晨眼疾手快地抓住帽子,順勢將她往懷里帶了帶。

這個自然而然的保護動作讓兩人都怔了怔,劉藝菲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薰衣草洗衣液味道,是上周在北海道民宿用的同款。

“我去買點吃的。”她匆匆鉆進貨架間,耳根發燙。

陸晨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轉角,才轉身查看手機。

二十七條未讀消息,十五條來自助理。

他看著屏幕,見電視里正在播放的娛樂新聞,女主播夸張的腔調穿透雨聲。

“神仙姐姐劉藝菲疑似與神秘男子同游北海道,照片中男子被認出是新銳導演陸晨。”

貨架那頭傳來罐頭碰撞的聲響。

陸晨快步走過去,看見劉藝菲正踮腳去夠最上層的紅豆面包。

她今天穿著灰色衛衣,伸手時露出一截白皙手腕,上面還戴著北海道買的琉璃手鏈。

“要幫忙嗎?”

他聲音里帶著笑意。

劉藝菲被嚇了一跳,轉身時懷里已經抱著兩個紅豆面包和盒裝牛奶。

暖柜的燈光給她鍍上一層毛茸茸的金邊,像某種小型嚙齒類動物在囤積過冬糧食。

她撕開包裝紙,腮幫子很快鼓起來,“劇組時,我在片場總偷吃這個。”

陸晨突然伸手,拇指擦過她唇角:“沾到了。”

劉藝菲的睫毛顫了顫,牛奶盒在她手里發出輕微的咔響。

陸晨的手還懸在半空,指尖沾著一點紅豆餡,在便利店慘白的燈光下顯得格外鮮艷。

窗外炸開一道驚雷。劉藝菲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舒暢的彩信跳出來。

“藝菲!你上頭條了!那個導演好帥啊啊啊!”

“拍得不錯。構圖很工整。”陸晨一本正經地評價。

劉藝菲噗嗤笑出聲,嘴里的紅豆面包差點噴出來。

陸晨跟著笑起來,伸手接住她嘴角掉落的碎屑。

這一刻的荒謬感沖淡了所有緊張,他們像兩個惡作劇得逞的孩子,在暴雨圍困的便利店里笑作一團。

劉藝菲擦掉笑出的眼淚,“其實,我媽媽半小時前就發消息警告我了。”

陸晨從冷藏柜拿出兩瓶汽水,瓶身凝結的水珠打濕了他的袖口。

劉藝菲突然發現,這是風波爆出后她第一次感到輕松。

或許因為此刻坐在對面的人是陸晨;是會在她狼吞虎咽時默默遞紙巾的人,是記得她所有小習慣的人。

雨勢漸小,陸晨的手機亮起來。

………

“該走了。”

劉藝菲扣上衛衣帽子,卻站著沒動。

陸晨突然從貨架上拿下一包紅豆面包塞進她懷里:“帶著吧,大明星。”

走出便利店時,雨已經變成細密的水霧。

陸晨撐開傘,劉藝菲很自然地貼近他身側。

“下次...”陸晨開口。

“去鐮倉吧。”

劉藝菲接得很快,“聽說那里的紅豆面包更好吃。”

他們走向車,娛樂新聞已經切換到下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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