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呈秀看出來魏忠賢對自己起了疑心，懷疑他此舉另有所圖，忙趨前半步急忙解釋道：

“之所以請九千歲辭去東廠提督的職務，是為了試探皇上的心思。如果皇上不準，我們就可以安枕無憂了。如果皇上批準了，說明皇上對九千歲起了疑心，我們也可以早做打算，總好過坐以待斃吧！”

魏忠賢眉毛緊皺，一言不發。

“皇上才十七八歲的少年，性格懦弱，他對九千歲從來都是恭恭敬敬地，我們擔心這么多干啥。”

緊挨著他坐的魏良卿大大咧咧地說道。

“是啊，魏大人說的對。我們又沒有招惹他，他為啥要跟我們過意不去。依我看，請辭折子不用上，只要我們以后辦事勤快點，好好哄皇上就行了！”田爾耕隨聲附和著。

魏忠賢看著這兩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還渾然不知地模樣，怒斥道：“你們懂個屁！”

他又沉思片刻，沉聲道：“照崔大人說得對，以退為進，才是個好辦法。”

次日金鑾殿上。

內閣首輔黃立極出列，神色凝重：“陛下！陜西延安、榆林等地流民揭竿而起，王嘉胤、高迎祥聚眾劫掠州縣，恐成燎原之勢！”

此言一出，殿內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驚呼和議論。

崇禎元年的陜西，因連年大旱、官府催逼糧餉，百姓易子而食，爆發民變早在意料之中。

他知道高迎祥是第一個‘闖王’，后來他被抓身死后，接任他衣缽的就是大名鼎鼎的李自成。

他眉頭緊鎖，沉吟片刻后，沉聲道：“先著地方官開倉放糧，以招撫為主，曉諭流民各安生計。針對那些頑抗到底的，再調官兵清繳！”

“陛下，陜西賦稅本就沉重，百姓不堪其苦才鋌而走險。”戶科給事中進言道。

崇禎帝目光掃過群臣，最終落在戶部尚書身上：

“著戶部速議，減免陜西三分之一賦稅，暫緩征礦稅，以解燃眉之急。”

“各位愛卿，還沒有要稟報的？沒有就下朝！”朱由檢詢問道。

“臣吏部給事中陳爾翼有本要奏！”陳爾翼站了出來。

“所奏何事？”

“直隸巡撫劉詔為魏忠賢在薊州修建生祠，雕梁畫棟已耗費白銀十萬兩，現在還有一半沒完成，百姓早已苦不堪言！請陛下降旨停止修建！”

殿內瞬間陷入死寂。

魏忠賢額間青筋暴起，渾濁的眼珠死死盯著陳爾翼。

陳爾翼身子挺直，眼神堅毅，抱著必死的決心。

魏忠賢余光掃過禮部尚書周應秋，微微瞇起眼睛，朝對方使了個眼色。

周應秋心領神會，忙出列躬身道：“陛下明鑒！此乃奸人構陷！劉詔之所以修建生祠，那是為了感念魏公公所做的一系列對大明朝功在當下、利在千秋的豐功偉績。陳爾翼之舉定是受了別有用心之人蠱惑，意圖離間朝綱，請陛下嚴懲陳爾翼！”

“各位愛卿，他二人的爭執，你們意下如何？崇禎目光掃過眾群臣，緩緩開口說道。

過了一盞茶功夫，還是無一人起來回答。

他們都猜不出皇帝的心思，又不想得罪魏忠賢，保持沉默是最好的應對方法。

朱由檢看著這些官場老油條，果然只知道明哲保身。

皇兄在世時，曾親自批準為他建造生祠，一時間，全國各地督撫紛紛大興土木，精選能工巧匠，挑揀上等梁木為他建造祠堂。

皇兄突然離世，依照慣性，還是有很多人發送奏報到他那里，請求修建生祠，但朱由檢都留中不發。

朱由檢緩聲道：“言官諫言，無論對錯都是職責所在。魏忠賢勞苦功高，是先帝安排的輔政大臣，修建祠堂也是無可厚非。”

他話鋒一轉：“但是如今天下動蕩，內有流民，還有邊患，正是國家用人之際，也是物力維艱之時。生祠這個事情，勞民傷財，今后不要再新修了！”

他頓了頓，目光轉向魏忠賢：“魏公公，你覺得呢？”

魏忠賢目光一凜：“陛下圣明，老奴也覺得此時不宜再大興土木。”

“陛下！老奴實在心力交瘁，東廠事務繁雜，如今流民四起、邊患未平，老奴恐難再擔此重任，懇請陛下恩準老奴辭去東廠提督之職！”

魏忠賢再次重重叩首，他企圖以退為進，試探皇帝的真實想法。

朱由檢很想批準，但自己剛登基，現在魏忠賢的黨羽遍布宮內宮外，還是需隱忍。

沉默片刻后，語氣平靜說道：“朕不準，魏公公掌東廠多年，如今正是用人之際，還需輔佐朕共渡難關！”

魏忠賢心中松了口氣，心想皇上暫時還沒有對我起疑心。

……

王府井大街上，吆喝聲不斷，士農工商各色人等，都混跡在其中。

“萬歲爺，該回宮用膳了。”

圓臉曹化淳小聲提醒道。

“給你說幾遍了，在外邊別叫萬歲爺！”朱由檢笑罵道。

“哎呦，奴婢糊涂！”

“肚子餓了，找個酒樓吃個飯，你有沒有推薦的？”朱由檢的肚子咕嚕了一聲。

“前頭有家川香齋，清蒸魚做得酥爛入味，爺可要嘗嘗？”曹化淳小聲翼翼說道。

川香齋位于街中最好的位置，一進門就聞到暖香撲鼻，錦衣食客推杯換盞。

小二見二人衣著華貴，趕忙走上前去：“二位爺，里邊請。”

曹化淳揚聲問道：“可有靠窗的雅座？”

小二賠笑：“實在對不起，樓上雅座得稍等片刻。”

曹化淳剛要發作，朱由檢抬手止住：“無妨，稍等片刻便是。”

朱由檢溫聲道：“等會把你們店的特色菜端上來。”

小二看出這位公子身著華麗，氣質出眾，非一般人。

朱由檢走到了二樓，在樓梯口邊站著。

“以后說話要客氣，別動不動就頤指氣使！”朱由檢看不慣曹化淳趾高氣揚的樣子，指責道。

“是，爺別生氣，奴婢這不是怕爺等得著急嘛！”曹化淳縮著脖子憨笑：

約莫半炷香功夫，雅座客人離去。

朱由檢二人剛落座不久。飯菜就端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