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層厚重的幕布，籠罩著法租界。申滬風(fēng)走出警局時，街道已經(jīng)空無一人，只有街燈在潮濕的空氣中投下昏黃的光暈。

他沒有直接回家，而是繞了幾條小巷，確認身后無人跟蹤后，才登上一輛停在暗處的黃包車。

“虹口?！彼麑嚪虻吐曊f道。

車輪碾過石板路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他靠在椅背上，腦海中浮現(xiàn)出那張地圖上被紅圈標注的區(qū)域，還有昨夜會議上眾人凝重的表情。

他知道，自己正在走進一場風(fēng)暴的核心。

回到住所已是深夜，他剛推開門，便察覺到一絲異樣。

屋內(nèi)的空氣仿佛比離開時沉悶了些，窗簾微微晃動，不是風(fēng)，而是有人剛剛拉開又迅速合上。

他緩緩脫下大衣，右手不動聲色地按在腰間的槍柄上。

“出來吧。”他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沉默片刻，一個身影從墻角陰影中走出。

是個男人，身材不高，穿著一件深色長袍，衣擺繡著奇異的圖案——像是某種古老的圖騰，又像是某種組織的徽記。他的臉隱藏在帽檐下，只露出一小截下巴和一撮修剪整齊的胡須。

“申探長?！蹦侨碎_口，聲音低沉而沙啞，“我們有些共同的話題?！?

申滬風(fēng)沒有動，目光緊緊盯著對方的衣袍圖案，心中迅速搜索記憶庫中是否有類似的標記。

“你是誰？”他問。

“一個送消息的人?！蹦侨瞬痪o不慢地從懷中取出一個信封，輕輕放在桌上，“川島雄一失敗了，但‘北辰計劃’并未終止?！?

申滬風(fēng)眉頭微皺。

“你到底是誰派來的？”

“這不重要。”那人將雙手交叉放在膝上，“重要的是，你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嗎？”

申滬風(fēng)沒有回答，只是緩緩走到桌邊坐下，目光始終沒離開對方。

“說吧?！彼f。

那人笑了笑，笑容里透著幾分神秘。

“你們以為找到了他們的據(jù)點，掌握了他們的行動軌跡。但事實上，你們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他頓了頓，語氣加重：“真正的威脅不在虹口，而在……水廠。”

申滬風(fēng)瞳孔微縮。

“水廠？”他重復(fù)了一遍，隨即冷笑，“日本人想做什么？炸毀供水系統(tǒng)？”

“比那更可怕。”那人輕聲道，“他們打算在水源中投放一種新型神經(jīng)毒素，讓整個法租界的居民陷入混亂?！?

申滬風(fēng)沉默了。

他想起了于勝男昨天帶來的那份尸檢報告，里面提到的那種毒藥配方，確實與軍用神經(jīng)毒素極為相似。

“你怎么知道這些？”他盯著對方的眼睛。

“因為我曾經(jīng)是他們的一員?！蹦侨颂谷坏溃暗椰F(xiàn)在選擇退出，因為我知道他們要做的，不只是戰(zhàn)爭，而是屠殺。”

申滬風(fēng)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望向外面漆黑的夜色。

如果這個情報屬實，那么事態(tài)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嚴重得多。

“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他回頭問道。

“因為我相信你能阻止他們。”那人緩緩起身，“而且，我需要你的幫助?！?

“幫我？”申滬風(fēng)挑眉。

“是的。”那人從袖中取出一枚金屬牌，遞給申滬風(fēng)，“這是我原來的組織留下的線索。如果你愿意接受，我們可以合作?！?

申滬風(fēng)接過金屬牌，上面刻著一行模糊的字母和數(shù)字。

他看著對方，終于點了點頭。

“我可以考慮合作，但有一個條件。”

“你說?！?

“我要知道你的名字?！?

那人沉默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你可以叫我……沈三?！?

“沈三。”申滬風(fēng)重復(fù)了一遍，將金屬牌收入口袋，“那你現(xiàn)在住哪？”

“暫時住在城南的一家旅館，地址我會寫下來。”他說著，從信封中抽出一張紙條，放在桌上，“但請你記住，不要告訴任何人我在你這里出現(xiàn)過?！?

申滬風(fēng)看著他，眼神深沉。

“為什么？”

“因為我的身份一旦暴露，不僅我會死，你也活不了?！?

說完，沈三轉(zhuǎn)身朝門口走去。

“等等?！鄙隃L(fēng)叫住他，“你剛才說的水源中毒，有證據(jù)嗎？”

沈三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

“證據(jù)就在水廠的地下倉庫，那里藏著一批偽裝成民用設(shè)備的運輸箱?！?

他頓了頓，補充道：“但你要快，他們明天就會開始部署?！?

話音未落，他已推門而出，消失在夜色之中。

申滬風(fēng)站在原地，望著桌上那張紙條，良久未動。

他知道，這不僅僅是一次普通的調(diào)查任務(wù)，而是一場生死較量的開始。

他拿起電話，撥通了梅姨的號碼。

“喂？”電話那頭傳來她的聲音。

“我需要一份最新的水廠布局圖?！鄙隃L(fēng)低聲說，“越詳細越好?！?

“明白?！泵芬虘?yīng)道，“我馬上安排人送來?！?

掛斷電話后，他走到書桌前，打開抽屜，取出一把備用手槍和幾發(fā)子彈。

窗外的風(fēng)忽然變得急促，吹得窗簾獵獵作響。

他低頭檢查槍膛，動作熟練而冷靜。

下一秒，門外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他握緊槍，緩緩走向門口。

門把手緩緩轉(zhuǎn)動。

咔噠——

門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

“是我?！泵芬痰吐曊f，“我?guī)砹四阋臇|西。”

申滬風(fēng)松開手指，側(cè)身讓她進來。

她將一個牛皮紙袋遞給他。

“這是水廠的建筑圖紙，還有最近一個月的人員進出記錄。”她說，“我已經(jīng)讓人把關(guān)鍵部分標了出來?！?

申滬風(fēng)點頭，打開紙袋，快速翻看里面的資料。

“很好?！彼f，“我們現(xiàn)在必須趕緊行動?！?

梅姨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擔(dān)憂。

“你真的要去水廠？”

“必須去?！鄙隃L(fēng)抬頭看向她，“否則，等到明天就太遲了?！?

梅姨咬了咬嘴唇，最終還是點頭。

“我陪你去?！?

申滬風(fēng)沒有拒絕。

他穿上外套，戴上帽子，將槍藏入內(nèi)袋。

兩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屋子。

夜色依舊濃重，街道上空無一人。

遠處教堂的鐘聲再次響起，一聲、兩聲，仿佛在為即將到來的風(fēng)暴敲響倒計時。

而此刻，沒人注意到，在街角一處陰暗的角落里，一雙眼睛正靜靜注視著這一切。

那雙眼睛，屬于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留著八字胡的男人。

他站在黑暗中，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

然后，他悄然轉(zhuǎn)身，消失在夜色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