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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東市閑游風波起

  • 星墜東漢
  • 墜影星塵
  • 4177字
  • 2025-07-11 10:00:00

“吱呀——”

一聲輕響,院門被從外推開。

張星落走進屋子,一言不發地坐了下來。

華清棠將一只溫熱的陶碗推到他面前,碗里是剛剛溫好的草藥茶,散發著苦澀清香。

“喝掉暖暖。”

華清棠平靜道,“見到大司馬了?感覺怎么樣?”

“嗯,見到了……”

張星落端起陶碗,大口大口的喝著。

苦澀的暖流順著食道一路向下,終于驅散了胸口的寒意。

張星落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聲音沙?。骸昂芸膳碌哪欠N!”

然后用最簡練的語言,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說了一遍。

只是隱去了王莽那句試探。

華清棠安靜地聽著,當聽到王莽希望他整治腐敗時,蹙起了秀眉,“……那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直接查尚方署?”

“不用那么急……得等個契機?!?

張星落的目光越過她,投向窗外。

良久,他開口道:“咱們好不容易來到長安了……。”

他轉回頭,看著華清棠,邀請道,“清棠,明日一起出去走走吧?!?

華清棠輕輕點頭應允。

次日清晨,天光大亮。

三人換上了最普通的布衣,匯入了長安城喧囂的人流。

這還是張星落第一次,以一個閑人的身份,來到這里。

長安城,不愧為大漢四百年的心臟。

寬闊的馳道上,車馬粼粼,人流如織。

道路兩旁的里坊墻壁高聳,坊門大開,露出里面縱橫交錯的巷陌。

土木結構的市樓高高聳立,上面懸掛著各式各樣的幌子。

一踏入東市的范圍,鼎沸的人聲便如浪潮般撲面而來。

“上好的粟米!不摻沙子!”

“西域來的香料!波斯來的琉璃珠!瞧一瞧看一看嘞!”

“剛出爐的炊餅!熱乎著!”

張星落一邊走著,一邊觀察著。

前面那個穿著華麗錦緞的富商,前呼后擁地走進最大的酒肆。

在不遠處,一群衣衫襤褸的貧民,正蹲在墻角,期盼地盯著那些冒著熱氣的食物。

國庫空虛,民生多艱。

張星落心中暗嘆。

王莽的新政,似乎并未能撫平這巨大的貧富鴻溝。

華清棠顯然對那些琳瑯滿目的商品有興趣。

此時,她正站在賣布匹的攤位前,用手指捻著麻布的質感,與貨販討價還價。

而侍女青兒,則始終保持著三步的距離,不遠不近地跟在身后。

難得的清閑,張星落放緩了腳步,配合著華清棠逛街的節奏,一點點向前走著。

就在這時,前方的人群突然一陣騷動。

一個約莫五六歲、穿著打著補丁的粗布衣裳的小女孩,不知被誰推搡了一下,摔倒在地,手里攥著的麥芽糖也滾落到了泥水里。

小女孩愣愣地看著那塊沾滿泥污的糖,小嘴一癟,眼看就要放聲大哭。

華清棠見狀,立刻快步上前,溫柔地將小女孩扶起。

然后從懷里掏出干凈的手帕,替她擦拭著手上的污泥。

也就在這一刻。

一聲尖銳的馬鞭脆響,在街道上炸開。

“滾開!都滾開!別擋了大爺的路!”

一輛極其奢華的馬車,由兩匹神駿的烏騅馬拉著,橫沖直撞地駛了過來。

周圍的行人紛紛避讓,唯恐被卷到車輪底下。

馬車呼嘯而過,車輪濺起的泥水。

張星落的瞬間瞇起了眼睛。

他沒有看那個囂張的車夫,也沒有看那兩匹神駿的烏騅馬,而是死死地盯住了馬車本身。

馬車通體由名貴的楠木打造,木紋流暢優美。

泛著溫潤的幽光,散發著淡淡幽香。

車廂的四角,包裹著厚實的、鎏金的青銅獸首,獸口銜環,工藝精湛。

車窗的窗欞上,沒有用常見的紗或紙,而是鑲嵌著數十片打磨得薄如蟬翼的西域玉片,拼接成繁復的冰裂紋,光線透過,散發出華貴的光暈。

最扎眼的則是那對車輪。

巨大的輪轂,竟是由一整塊青銅鑄就,上面雕刻著極其繁復的卷草云紋。

連接輪轂與車廂的十幾根車輻,均是由頂級的鐵力木制成。

打磨得油光锃亮,堅固異常。

正面瞧去。

車簾是上好的蜀錦,織造著雙鳳朝陽的圖案。

隨風飄動時,甚至能清晰地看到用金線繡出的華麗襯里。

這不光是馬車,而是一件藝術品,一件……

奢華到違禁的藝術品。

因為這輛車的規制,已經遠遠超越了一名普通官員所能擁有的極限。

終于。

小女孩“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華清棠一邊輕聲安慰著她,一邊從荷包里掏出幾枚五銖錢,塞到小女孩手里,讓她再去買一塊麥芽糖。

小女孩小聲的道了謝,抽泣著跑開了。

張星落的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那輛已經駛遠的馬車。

他的表情平靜如水,但眼底深處,卻有冰焰在燃燒。

等到馬車消失后,張星落這才平靜地走向路邊一個賣炊餅的老丈。

那老丈剛才也險些被馬車撞到,正一臉后怕地拍著胸口。

張星落從懷里掏出一枚五銖錢,遞了過去,一臉憨厚的問道,“老丈,買您一個餅。順便問一句,剛才那是哪位貴人的座駕?乖乖,在俺們南陽,就是郡守大人的車,也沒這么氣派?。 ?

那賣餅老丈本是一臉警惕,但看到張星落那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又看了看那枚嶄新的五銖錢,臉上的防備頓時松懈了幾分。

他接過錢,左右看了看,確認那輛馬車已經消失在街角,這才壓低了聲音,湊到張星落耳邊,鄙夷道,“貴人?哼!一個靠著裙帶關系上位的潑皮無賴罷了!”

“那是尚方署鄭大令的親內弟,叫鄭小丘!仗著他姐夫是尚方令,管著宮里所有器物的采買和制造,所以在這長安城里,比真的王侯還要威風!”

張星落不動聲色,繼續好奇道,“尚方署?那不是給宮里做東西的官署嗎?他一個內弟,怎能用上比王侯還好的車?這木料、這銅飾……嘖嘖,怕是得花不少錢吧?”

老丈冷笑一聲,臉上的皺紋擠成了一團,“小哥,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如今這長安城,誰不知道尚方署就是個天大的聚寶盆!宮里的東西用最好的,可采買的時候,報上去的數,能和實際用的一樣嗎?多出來的那些,剩下的那些,不就都順理成章地進了他們自己的腰包?”

他用油膩膩的手指了指馬車消失的方向,恨恨地啐了一口。

“那輛車?聽說光是那幾根輪輻的木頭,就花了上百金!都是從給陛下做龍輿剩下的邊角料里直接拉出來的!你想想,邊角料都這么金貴,那正經的賬目上,得記了多少錢?”

“這幫人,就是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東西!”

老丈一頓發泄,忽然覺得自己說多了,便警惕地閉上了嘴。

張星落道了聲謝,拿著那個還冒著熱氣的炊餅,緩緩走回了兩人身邊。

華清棠蹙著秀眉,顯然也從老丈的話里聽出了不對勁。

張星落沖著她輕輕的搖了搖頭,“走吧。我們去吃飯?!?

三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看起來還算干凈的酒肆,在二樓尋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從這里,剛好可以將樓下熱鬧的景象盡收眼底。

酒家是尋常的酒家,飯菜也是尋常的飯菜。

一壺濁酒,幾碟小菜,已是難得的享受。

華清棠顯然餓了,小口小口地吃著。

而青兒依舊是沒什么表情,只是象征性地動了幾下筷子。

張星落喝了一口酒,看向了樓下。

酒肆斜對面,是一家車馬行,門口掛著“尚方車馬”的招牌。

此刻,車馬行門口正圍著一小群人,似乎在爭吵著什么。

圍在中間的,是一群穿著短打滿身油污的工匠。

為首的是一個年輕人,約莫二十出頭。

雖然衣衫破舊,但眼神清亮,脊梁筆直。

而與他們對峙的,是幾個穿著吏員服飾的家伙。

領頭的是個中年胖子,一臉的橫肉,腰間的銅魚袋隨著動作晃動著。

“錢令吏,你不能這樣!說好的一人三百錢的工錢,怎么到了我們手里,就只剩一百五十錢了?這連買米都不夠!”

年輕工匠漲紅了臉,據理力爭。

胖子錢令吏用小指掏了掏耳朵,吹了口氣,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怎么?趙小乙,你是在質疑尚方署的規矩?”

尚方署三個字一出,周圍看熱鬧的人群,都下意識地向后退了幾步,眼神滿是畏懼。

趙小乙卻不退縮:“我不是質疑規矩,我只是想討個公道!我們兄弟幾個,沒日沒夜地趕工,為署里修好了五輛御駕偏車,用的都是最好的料,費的都是最好的工!憑什么要被你們克扣一半的血汗錢?”

“憑什么?”

錢令吏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他用那肥碩的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后的車馬行,“就憑這尚方兩個字!你們能為署里干活,那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別說給一半,就算一文錢不給,你們也得給老子干!”

“你……你這是欺人太甚!”

趙小乙氣得渾身發抖。

“欺你又怎么了?”

錢令吏上前一步,獰笑道,“小子,別給臉不要臉。今天這一百五十錢,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再敢多說一句,信不信我讓你以后連一根刨花都摸不到!”

酒肆二樓,華清棠早已停下了筷子,秀眉緊蹙。

這種在光天化日之下欺壓良善的行徑,讓她感到憤怒。

她看向張星落,嘴唇動了動,想說什么。

“不要急,清棠,繼續看……”

張星落沖著她眨了眨眼,繼續看著下面。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在粗糙的木桌上輕輕敲擊著,發出“篤、篤”的輕響。

他在等。

在等這件事會如何收場。

樓下,趙小乙身后的工匠們,大多已面露懼色。

他們都是拖家帶口的普通人,錢令吏那句威脅,像一把刀子,精準地插進了他們的軟肋。

有人開始拉扯趙小乙的衣角,低聲道:“小乙,算了……一百五就一百五吧,總比沒有強……”

“是啊,小乙,別犟了,斗不過他們的……”

趙小乙看著同伴們畏縮的眼神,又看了看錢令吏那張囂張得意的臉,一股血氣直沖腦門。

他猛地推開同伴,指著錢令吏的鼻子,憤聲道,“你們克扣我們的工錢,拿去花天酒地!你們……把那些朽木當成金絲楠木,把劣質的牛筋報成西域特貢,中飽私囊!這些事,別以為我們不知道!”

“你們就不怕王法嗎?就不怕陛下知道嗎?”

這番話,如同在滾油里潑進了一瓢冷水,瞬間炸開了鍋!

錢令吏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

他死死地盯著趙小乙,眼神陰鷙得能滴出水來。

“好……好小子……”

他一字一頓地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給臉了是吧?敢污蔑朝廷命官,我看你是活膩了!”

他不再廢話,猛地向后招了招手。

他身后的幾個幫閑立刻會意,如狼似虎地撲了上去,將那些想要退縮的工匠們粗暴地推開。

“把他給我按?。 ?

錢令吏厲聲喝道。

趙小乙雖然年輕力壯,但哪里是這幾個地痞流氓的對手,三兩下就被死死地按在了地上,臉頰緊緊貼著冰冷骯臟的石板路。

錢令吏慢悠悠地走到他面前,用腳尖碾了碾他的手,居高臨下地冷笑道,“跟我談王法?小東西,在這東市,我錢某人說的話,就是王法!”

他蹲下身,壓低了聲音,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說道:“你說你看到了什么?朽木?牛筋?呵呵……看到了又怎么樣?你這張嘴,今天還能說得出話嗎?”

“我告訴你,就算陛下親臨,也查不出任何問題!”

“而你,這個膽敢沖撞上官污蔑朝廷的刁民,就算被打死在這里,也沒人敢為你多說一句話!”

說完,他緩緩站起身,對著周圍噤若寒蟬的眾人,提高了音量:“都看清楚了!這就是跟尚方署作對的下場!”

他清了清嗓子,對著被死死按住的趙小乙,慢條斯理地說道:“念在你年輕無知,我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規矩。”

他抬起腳,似乎想踩下去,但又像是覺得不過癮,于是改變了主意。

“把他臉給我抬起來!”

一名幫閑立刻粗暴地揪住趙小乙的頭發,將他的臉從地上提了起來。

那張年輕的臉上,已經沾滿了灰塵,嘴角也磕破了,滲出血絲。

但趙小乙的眼睛,依舊不屈的盯著他。

錢令吏很不喜歡。

于是他獰笑著,揚起了那只肥碩的的手掌,對準了那張漲紅的臉。

“我讓你嘴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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