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無燼抬頭看向半空中的漩渦。

失去巨蟒支撐后，這個幽冥通道開始不穩定地扭曲。

趙無燼咧開嘴，露出個猙獰的笑容——他的嘴角已經裂到耳根，這是典型的幽冥化特征。

“都...歸我了...”

九頭蛇法相的九顆頭顱同時揚起，對準漩渦發動終極吞噬。

海量幽冥之力如天河倒灌涌入趙無燼體內，他的身體像吹氣球般膨脹，又迅速收縮。

皮膚不斷開裂又愈合，每次循環都會留下灰綠色痕跡。

當最后一縷幽冥能量被吸收后，漩渦發出玻璃破碎般的脆響，消散于無形。

整個峽谷突然安靜下來，連風聲都消失了。

趙無燼緩緩落地，腳步虛浮。

他現在的樣子可怕極了——全身60%的面積已經幽冥化，左臂完全變成灰綠色晶體狀，額頭長出個小小的凸起，像是未成形的角。

“必須...凈化...”

殘存的理智讓他盤膝而坐，灰燼道種艱難運轉。

但這次吞噬的幽冥能量實在太多，灰白色火焰剛燃起就被壓制。更糟糕的是，脊椎處的污染源趁機擴張，已經侵蝕到五臟六腑。

就在意識即將沉淪時，虎符突然自動激活。

三百青銅近衛同時單膝跪地，將長戈插入地面。某種古老的戰陣之力被喚醒，化作三百道金光沒入趙無燼體內。

“天烽...燃燼...”

機械化的聲音在腦海中回蕩。

這些金光如同最精密的手術刀，開始一點點剝離幽冥污染。過程痛苦得像是千刀萬剮，趙無燼的喉嚨里發出不似人聲的嚎叫。

整整三個時辰后，最危險的幽冥化特征終于消退。

趙無燼癱倒在地，全身被汗水浸透。

雖然表面恢復人形，但他知道污染源只是被暫時壓制——那些灰綠色紋路全部縮回了脊椎處，形成個核桃大小的結晶。

“多謝。”他沙啞地對青銅近衛說道。戰士們沉默地行禮，身影逐漸淡去。

趙無燼艱難地爬起來，檢查戰利品。巨蟒尸體已經干癟，但在其七寸位置有塊巴掌大小的灰綠色晶核。

灰綠色晶核還在微微搏動，像一顆畸形的心臟。

趙無燼的指尖剛觸及表面，黏膩的觸感便順著皮膚爬上來，仿佛有無數細小的蟲豸在往血肉里鉆。

“這是...”

燭陰瞳自動運轉，灰金色的視野穿透晶核表層。剎那間天旋地轉，他的意識被拽入一段血腥記憶——

粘稠的黑暗如潮水般涌來。

首先感知到的是氣味：腐爛的甜腥混合著某種異香，像是將尸體浸泡在花蜜中發酵。

接著是聲音，千萬個重疊的啜泣與呢喃，如同無數張嘴貼著耳廓開合。

視野逐漸清晰。

那是一座直徑超過千丈的圓形祭壇，通體由白骨堆砌而成。每根骨頭上都刻滿扭曲的符文，正滲出紫黑色膿血。

祭壇邊緣排列著十二根青銅柱，柱身纏繞著由生魂凝成的鎖鏈，鎖鏈另一端沒入中央的——

巨繭。

趙無燼的胃部痙攣起來。

那東西像顆搏動的子宮，表面覆蓋著半透明黏膜，內部蜷縮著模糊的人形。

隨著每次收縮，都有海量灰綠色霧氣被吸入繭中，而祭壇周圍漂浮的亡魂則發出刺耳尖嘯，被硬生生扯成絲線狀注入繭內。

更令人作嘔的是祭壇外圍的血肉坑穴。

七個不規則凹槽中堆滿粘稠的猩紅物質，仔細看會發現那是被碾碎的人體殘渣。無數長著人臉的飛蟲在坑穴間穿梭，它們用節肢抱著神情呆滯的活人，像投喂飼料般將人扔進坑里。

每當新的“飼料”落入，血肉就會翻涌出氣泡，當投入到一定程度時，血肉上方會凝結出鴿子蛋大小的乳白色晶體。

“生之力晶石？！”趙無燼在意識中驚呼。那些晶體純度和閻無命收藏的“命源晶”一致，核心處浮現著嬰兒蜷縮的虛影。

“啪。”

一只蒼白的手突然穿透記憶畫面。五指修長如玉石雕琢，指甲卻呈現腐敗的灰綠色。這只手輕輕接過自動飛過來的剛成型的生之力晶石，順手將其按在巨繭表面。

“咕啾...”令人牙酸的吮吸聲響起，晶石瞬間被吸收殆盡。

順著那只手望去，趙無燼看到了他。

巨繭正下方盤坐著白袍男子，衣料看似樸素，細看卻發現每根絲線都是凝固的魂魄。

銀白色長發無風自動，發梢竟分化成無數透明觸須，正從虛空中捕撈游蕩的殘魂。當那人抬頭時，趙無燼的思維幾乎凍結——

那是張俊美到妖異的面容。皮膚像上好的瓷器般毫無瑕疵，嘴唇卻鮮艷如剛飲過血。最駭人的是眉心那道豎痕，此刻微微張開條縫隙，露出里面轉動的灰綠色眼球。

“看夠了嗎？”

男子突然對著虛空輕笑。聲音如同水晶風鈴碰撞，卻讓趙無燼識海掀起劇痛浪潮。

“你的味道...聞起來很特別呢...”

話音剛落，那人的影子突然暴起！本應是普通投影的位置，一團混沌物質劇烈翻騰：時而化作掛滿頭顱的巨樹，時而變成百足蠕動的蜈蚣，最后定格為無數只相互撕扯的手臂。這些手臂突然全部指向趙無燼所在的方向！

“找到你了。”影子發出與本體完全不同的沙啞聲音。

劇痛將趙無燼的意識彈回現實。

他踉蹌后退，發現晶核表面不知何時裂開條縫隙，灰綠色霧氣正如觸手般纏繞他的手腕。更可怕的是脊椎處的污染源正在歡呼雀躍，像離家多年的狗嗅到主人氣息。

“咔嚓！”

暗金利爪捏碎晶核，饕餮陰影立刻撲上去吞噬逸散的幽冥能量。

但這段記憶帶來的震撼遠超預期——那個白袍男子應該就是幽冥君主化身分離出來的意識分身，而祭壇上的巨繭，恐怕是用來承載其最大實力的容器！

“用生之力和幽冥之力共同培育..”趙無燼擦去額角冷汗，“和我現在走的路一致...”

他突然意識到更可怕的事實。

幽冥引魂林的詭異心臟，此地的詭魔領主分身和幽冥漩渦，都是在引誘他吞噬，讓他的感染繼續加重，他可能也是祭品的一環。

脊椎處的結晶突然傳來刺痛，某種明悟浮上心頭：那個分身早就通過污染源鎖定了他。

這場對決避無可避，而對方甚至可能會故意放他接近祭壇——就像蜘蛛歡迎自投羅網的飛蛾。

青鸞羽翼在背后展開，趙無燼望向葬龍丘方向。

那里的天空已經變成污濁的紫黑色，三道幽冥漩渦正在緩慢融合。

“那就看看...”趙無燼將巨蟒干尸徹底擊碎，“誰是蛛，誰是蛾！”

灰燼之力在他體表形成螺旋紋路。

九頭蛇法相仰頭發出一聲戰意沸騰的嘶吼，第五顆頭顱上的雷霆紋路完全亮起。

趙無燼不知道的是，當他沖向葬龍丘時，白袍男子眉心的豎眼正倒映著他的身影，嘴角勾起詭異的弧度。

在人類無法感知的維度里，幽冥君主的影子分裂出一小團，正沿著污染源的連接悄無聲息地流向趙無燼。

那團混沌物質不斷變換形態，最終化作微縮版的九頭蛇模樣，完美隱藏在法相投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