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色的霧氣籠罩著相柳城的街巷，暮色漸沉，青銅燈盞次第亮起，幽綠色的火光在霧中暈染開來，將整座城池映照得如同幽冥鬼域。

隨著之前修煉資源的耗盡，現(xiàn)在正常打坐修煉看不到一絲的進展，讓趙無燼稍顯煩躁，正好心血來潮逛逛夜晚的相柳城。

趙無燼戴著青灰色的麻布面罩，身著一襲普通的玄色長衫，腰間懸著一柄不起眼的鐵劍，整個人如同一個尋常的散修，無聲地融入街頭涌動的人潮中。

相柳城的街道比他想象中還要擁擠。

主街上，人流如織，車馬喧囂。商販的吆喝聲、修士的交談聲、孩童的嬉鬧聲混雜在一起，形成一種奇異的喧囂。

但在這喧囂之下，趙無燼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異樣——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腥氣，像是鐵銹混合著腐朽的草木，若有若無地鉆入鼻腔。

他放緩腳步，燭陰瞳在面罩下悄然運轉(zhuǎn)，視野中的世界頓時蒙上了一層灰金色的濾鏡。

——左側(cè)的肉鋪老板，表面看起來是個憨厚的中年漢子，但在瞳術的注視下，他的右臂皮膚下隱約有東西在蠕動，像是無數(shù)細小的蟲子在血管中爬行。

——前方三丈處，一個衣著華貴的女修正與同伴談笑，可她脖頸處的皮膚偶爾會不自然地凸起，形成一片細密的鱗紋，又迅速平復。

——最詭異的是街角那個賣糖人的老者，他笑容慈祥，可胸腔內(nèi)卻空空如也，沒有心臟，只有一團蠕動的紫黑色霧氣。

“異化程度比上次嚴重多了……”

趙無燼眉頭微皺。這些人的異化都隱藏得極深，若不是他有燭陰瞳，根本看不出來。按理說，相柳城的城門檢測極為嚴格，這些深度異化者不可能混進來。除非……

“讓開！玄蛇衛(wèi)辦事！”

一聲厲喝突然從街尾傳來。人群如潮水般分開，一隊身著玄色鱗甲的修士快步走來，胸前佩戴著青銅蛇形徽記。為首的隊長手持一面銅鏡，鏡面泛著青光，不時照向路邊的行人。

趙無燼退到一旁，冷眼旁觀。

那銅鏡顯然是檢測異化的法器，當青光掃過那個賣糖人的老者時，鏡面突然泛起血光。

“拿下！”

隊長一聲令下，兩名玄蛇衛(wèi)立刻撲上前去。老者臉上的慈祥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詭異的獰笑。

他的嘴巴突然裂開到耳根，露出滿口細密的尖牙，胸腔內(nèi)的紫黑霧氣噴涌而出！

“噗——！”

距離最近的一名玄蛇衛(wèi)被霧氣籠罩，頓時發(fā)出凄厲的慘叫。他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潰爛，眨眼間就化作了一具白骨。

“結(jié)陣！”

剩余的五名玄蛇衛(wèi)迅速變陣，手中長刀亮起符文，形成一個五芒星圖案將老者困住。隊長則取出一枚青銅鈴鐺，輕輕一晃——

“叮——”

清脆的鈴聲中，老者動作一滯，紫黑霧氣也被某種無形力量壓制。

玄蛇衛(wèi)趁機揮刀，五道刀光交錯斬過，老者的身體頓時被切成數(shù)十塊。

但詭異的是，那些碎塊落地后竟像活物般蠕動，試圖重新聚合！

“焚！”

隊長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銅鏡上。鏡面射出一道赤紅火光，將碎塊燒成灰燼。

周圍的人群早已四散而逃，只有趙無燼還站在原地。

隊長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銅鏡下意識照來——

燭陰瞳微微一閃，鏡中的趙無燼呈現(xiàn)出完全正常的影像，甚至比普通人還要“干凈”。

隊長松了口氣，朝他點點頭：“這位道友，最近城內(nèi)不太平，還是盡早回住處為好。”

趙無燼故意壓低聲音：“多謝提醒。不知剛才那是……”

“幽冥侵蝕。”隊長臉色難看，“這些怪物越來越難辨認了，明明城門檢測時還是正常人……”

他說到一半突然住口，顯然意識到失言，匆匆?guī)ш犽x去。

趙無燼目送玄蛇衛(wèi)走遠，眼中閃過一絲凝重。

隊長無意間透露的信息印證了他的猜測——這些深度異化者很可能是在進城后才被侵蝕的！

“城內(nèi)有問題……”

他轉(zhuǎn)身拐入一條小巷，燭陰瞳全力運轉(zhuǎn)，開始有意識地搜尋異常。

小巷比主街安靜得多，兩側(cè)是高聳的青黑色墻壁，偶爾有幾盞青銅燈掛在檐下，投下慘淡的光暈。

地面濕滑，角落里堆著雜物，空氣中彌漫著霉味和尿騷味。

走了約莫百丈，趙無燼突然停下腳步。

前方的陰影中，蹲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女孩，看起來不過七八歲年紀，正抱著一塊發(fā)霉的餅子啃食。

表面看來，這只是個普通的乞丐孩童。但在燭陰瞳的視野中，女孩的脊椎上長滿了細密的骨刺，后腦勺裂開一道縫隙，里面隱約有東西在蠕動。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的影子比身體大了三倍不止，而且輪廓扭曲，像是一只多足怪物。

“哥哥……”

女孩似乎察覺到目光，緩緩抬起頭。她的眼睛黑白分明，卻沒有任何神采，仿佛兩口深井。

“能給我點吃的嗎？”

聲音稚嫩，卻帶著一種詭異的回音，像是多人同時開口。

趙無燼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你想吃什么？”

女孩的嘴角慢慢咧開，一直裂到耳根：“吃……你……”

最后一個字出口的瞬間，她的影子突然暴起！數(shù)十條陰影觸須如利箭般刺來，每一根的尖端都張開布滿利齒的小嘴！

“果然。”

趙無燼不閃不避，右手食指輕輕一點。灰白色的火苗在指尖綻放，眨眼間化作火網(wǎng)將觸須籠罩。

“嗤——！”

陰影觸須如雪遇沸油，瞬間消融。女孩發(fā)出不似人聲的尖叫，身體像蜘蛛般倒爬上天花板，后腦的裂縫完全裂開，露出一顆布滿血絲的碩大眼球！

“幽冥眼魔的寄生體……”

趙無燼認出了這種怪物。在黑袍人的記憶中，這是凈世盟培育的偵查型幽冥生物，專門寄生在孩童體內(nèi)，因為孩子的氣息最不容易引起懷疑。

他不再留手，燭陰瞳中灰金光芒大盛。兩道實質(zhì)般的光束激射而出，精準命中那顆眼球！

“砰！”

眼球炸裂，紫黑色的膿液四濺。女孩的身體如破布般跌落，尚未落地就迅速干癟，最終只剩下一張人皮。

人皮下，一只巴掌大小的多足怪物掙扎著想要逃走，被趙無燼一腳踩碎。

“第三只了……”

他環(huán)顧四周，小巷依舊安靜，仿佛剛才的戰(zhàn)斗從未發(fā)生。但燭陰瞳能看到，空氣中飄蕩著極淡的紫黑色絲線，如同蛛網(wǎng)般向著城市某個方向延伸。

“源頭在那邊嗎……”

趙無燼順著絲線的指引前進，越往前走，巷子越窄，光線越暗。

兩側(cè)的墻壁上開始出現(xiàn)詭異的涂鴉——扭曲的人形、多眼的怪物、張開的巨口，都是用某種暗紅色顏料畫成，散發(fā)著淡淡的血腥氣。

當他拐過第七個彎時，眼前豁然開朗—一座高門大院出現(xiàn)在眼前，燭陰瞳微微閃爍。

在大院中懸浮著一團紫黑色霧氣，霧氣中隱約可見一只豎瞳，正冷漠地注視著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