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劍尖抵在柳青璃心口，卻無法再進半分。

“不行...”趙無燼額頭滲出冷汗，“它們已經長在一起了。”

通過星紋印記的透視能力，他清晰看到柳青璃心臟表面覆蓋著兩種能量：金蟬蠱蟲化作的網狀結構與幽冥印記的灰綠菌絲，像兩株共生植物般糾纏不清。

強行剝離任何一方，都會導致心臟爆裂。

“那就...一起挖出來...”柳青璃蒼白的臉上浮現不正常的紅暈，聲音細如蚊蚋，“反正...都是死...”

阮輕舞突然抓住趙無燼的手腕：“等等！看她的眼睛！”

柳青璃原本全黑的眼白中，竟浮現出極細微的金色紋路——那是金蟬蠱在爭奪控制權的跡象！

趙無燼福至心靈，左手猛地按在她額頭，灰白光暈順著手臂涌入，暫時強化了金蟬蠱的力量。

“影子！”他厲聲喝道，“吞了那印記！”

腳下的陰影如餓虎撲食般竄出，順著青銅劍爬入柳青璃心口。

這一幕詭異至極——一個活人體內鉆入大片黑影，皮膚下清晰可見陰影蠕動的軌跡。

“呃啊！”柳青璃弓起身子，喉嚨里發出非人的尖嘯。

陰影在心臟表面張開，化作無數細小的嘴巴咬住灰綠菌絲。

吞噬過程中，趙無燼感到一陣陣陰冷能量反哺回來，轉輪觀想圖不得不全力運轉才能消化。最驚人的是，當陰影吞噬到核心位置時，竟從柳青璃心口拽出一顆米粒大小的灰綠眼珠！

“幽冥真眼！”阮輕舞聲音都變了調，“這是領主級的分神載體！”

陰影毫不猶豫地將眼珠吞下。

剎那間，趙無燼的視野突然分裂——右眼正常，左眼卻看到了另一個維度的景象：螺旋階梯的墻壁上爬滿半透明的幽冥生物，像苔蘚般吸附在符文間隙；而阮輕舞的脊椎內，隱約有灰綠絲線閃爍...

“砰！”

陰影完成任務縮回腳下，表面多了一只不停轉動的灰綠眼珠。

與此同時，柳青璃噴出一口黑血，胸口幽冥印記徹底消失，但金蟬蠱也因此元氣大傷，陷入沉睡。

“走！”趙無燼一把抱起昏迷的柳青璃，“它肯定感知到真眼被挖了！”

三人跌跌撞撞地沖下螺旋階梯。越往下，空氣越潮濕陰冷，最終階梯盡頭豁然開朗——一個巨大的地下洞窟呈現在眼前，而眼前的景象讓即使見多識廣的趙無燼也愣在原地。

萬丈淵底根本不是想象中的荒蕪絕地，而是一個繁華的“渡口”！

數百艘人皮船整齊停泊在墨色水面上，每艘船都由完整的人皮縫制，鼓脹如氣囊，船頭點著幽綠燈籠。

擺渡人全身裹著灰布，只露出一雙沒有瞳孔的眼睛，正用骨篙撐船接送“乘客”。

而那些乘客...大多半透明如霧，有些勉強維持人形，有些則是純粹的幽冥生物形態。

最驚悚的是渡口中央的石碑，上面用古篆刻著：“肉身是舟，魂魄為槳，渡者自渡”。

“幽冥渡口...”阮輕舞腿一軟跪倒在地，“傳說連接萬丈淵兩邊的非法渡口，居然真的存在...”

趙無燼的陰影之眼自動運轉，看到了更可怕的真相——那些所謂“乘客”，全是借尸還魂的幽冥生物！

它們付給擺渡人的“船資”，是一縷縷鮮活的人魂，正從渡口某個暗室中源源不斷地輸送出來。

“我們得混上去。”他迅速制定計劃，“阮輕舞，你能偽裝成幽冥生物嗎？”

阮輕舞苦笑：“現在法力全失，連最低級的幻術都...”

話未說完，整個洞窟突然劇烈震動！頭頂石壁裂開縫隙，灰霧如瀑布般傾瀉而下。

渡口的幽冥生物們騷動起來，擺渡人則加速撐船，似乎預感到什么災難。

“它在找我們！”趙無燼的陰影之眼穿透霧障，看到百里外的幽冥領主正撕裂空間趕來，“最后一班船，必須上去！”

他當機立斷，從懷中取出王胖子給的玉簡捏碎。

一陣銀光閃過，三人外表頓時籠罩上幽冥生物特有的半透明質感——這是多寶閣特制的“陰身符”，能短暫偽裝成游魂。

“記住，別說話，別對視。”趙無燼壓低聲音，抱著柳青璃走向最近的人皮船。

擺渡人用空洞的眼窩“打量”他們，突然伸出枯枝般的手指，指向趙無燼額頭的星紋印記。

“船資。”聲音像是從很遠的井底傳來。

趙無燼暗叫不好。陰身符能改變外表，卻掩飾不了天烽將令的氣息。

就在他考慮是否要強行登船時，阮輕舞突然扯開衣領，露出鎖骨下方一塊發光的骨片。

“用這個抵。”她聲音嘶啞，“百骸詭變門的本命骨，抵得上一百個人魂。”

擺渡人接過骨片，空洞的眼窩里閃過一絲莫名的意味，側身讓出位置。

三人剛踏上人皮船，船體就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觸感——這確實是真人皮縫制的，踩上去還能感受到細微的毛孔凹凸！

“不準開船！”后方傳來怒吼。

趙無燼回頭，看到三個黑袍人沖進渡口，正是幽冥領主的爪牙。

擺渡人不慌不忙地撐篙離岸。就在船行至淵心時，整個渡口突然被灰霧吞沒，隱約可見一個由無數人皮組成的巨人正在岸邊肆虐。

但詭異的是，它似乎不敢靠近水面，只是在岸上無能狂怒。

“弱水三千...”擺渡人突然開口，“鴻毛不浮，幽冥不過。”

趙無燼這才注意到，墨色的水面確實沒有任何倒影，連人皮船的輪廓都映不出來。

而更奇怪的是，隨著船只前行，他額頭的星紋印記開始微微發燙，腦海中浮現出一幅水下景象——

淵底深處，沉睡著無數青銅棺槨，每個棺槨上都刻著天烽軍的星紋標志！

“別看水面。”擺渡人頭也不回地警告，“看多了，會被'下面'的東西當成同類帶走。”

阮輕舞緊緊抱住昏迷的柳青璃，而趙無燼的陰影則自主擴張，在船底形成保護層。

灰綠眼珠不停轉動，警惕地掃視四周。

通過這只眼睛，他看到水下確實有東西在跟隨船只——不是魚，而是某種半透明的、人形的存在...

“我們去哪？”他忍不住問。

擺渡人發出夜梟般的笑聲：“魂魄去哪，船就去哪。你們的魂魄...很特別。”

船行至淵心最深處時，異變突生。

柳青璃突然睜開眼，瞳孔全黑，一把抓住船幫就要往水里跳！趙無燼反應極快，青銅劍橫在她脖頸前。

“還沒清理干凈？”阮輕舞驚呼。

趙無燼的陰影之眼穿透柳青璃身體，看到令人心驚的景象——骨髓深處仍有灰綠菌絲潛伏，此刻正瘋狂蔓延！

更可怕的是，阮輕舞的脊椎內也有類似物質在發光，只是她自己尚未察覺。

“原來如此...”

他恍然大悟，“你們三個能逃脫，是因為幽冥領主故意放走的。它早就在你們體內種下了種子...”

擺渡人突然劇烈咳嗽起來，灰布下滲出綠色黏液：“有趣...太有趣了...這趟值了...”

就在趙無燼分神瞬間，柳青璃猛地掙脫，縱身躍向墨色水面！千鈞一發之際，影子自動撲出，化作繩索纏住她的腳踝。

但更驚悚的事情發生了——水下的透明存在們突然全部抬頭，伸出無數雙手臂抓向柳青璃！

“抓緊了！”

趙無燼爆發全部力量，灰白光暈與星紋印記同時亮起。

青銅劍脫手飛出，在空中化作一道金光斬斷那些透明手臂。

影子趁機將柳青璃拽回船上，而水下傳來無聲的尖嘯，震得人皮船劇烈搖晃。

“你壞了規矩。”擺渡人陰森森地說，“得加錢。”

趙無燼劍指其咽喉：“再廢話，加的就是你的命。”

詭異的是，擺渡人不怒反笑，撐篙的動作更加輕快起來。

船行速度突然加快，朝著對岸一片迷霧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