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的空氣越來越沉重。

趙無燼扶著阮輕舞在黑暗中前行，青銅劍的微光只能照亮三步內的路面。

阮輕舞的狀態越來越糟——她殘缺的脖頸上，骨鞭殘端已經徹底軟化，像普通布條般無力地垂著。每走幾步，她就不得不停下來喘息。

“法力...完全感應不到了...”她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這地方...針對魔宗功法...”

趙無燼皺眉。他確實感到某種壓制，但遠沒有阮輕舞形容的那么強烈。

灰燼之力在經脈中流轉只是稍微滯澀，而《九轉玄元功》甚至更加活躍，仿佛回到了母胎般舒適。

“堅持住，前面有光。”

那不是錯覺。通道盡頭確實透出一點微弱的青銅色光芒，隨著距離縮短，光芒中漸漸顯現出星紋的輪廓。

懷中的青銅令牌突然劇烈震動，掙脫趙無燼的手，懸浮在空中指向光源處。

“它...在帶路？”阮輕舞艱難地吞咽著，干裂的嘴唇滲出血絲。

拐過最后一個彎道，眼前豁然開朗——一個半球形的洞窟中央，矗立著青銅澆鑄的星紋祭壇。

祭壇呈九角形，每個角都立著一尊持劍武士像，雖然只有常人高度，但造型與烽火臺壁畫上的天烽巨人一模一樣。

最引人注目的是祭壇中央的供奉臺，上面懸浮著一塊巴掌大的青銅將令，正是所有光芒的來源。

將令表面刻著與趙金寶暗中交給他的令牌有著相同的螺旋紋路，但中心多嵌著一顆暗紅色寶石，像凝固的血液。

“天烽兵符...”阮輕舞突然跪倒在地，不是自愿，而是被某種無形力量壓迫，“傳說能號令...呃啊！”

她話沒說完就痛苦地蜷縮起來，仿佛被無形大手按住。趙無燼連忙將她拖回通道，那種壓迫感立刻消失。

“你在這等著。”他把柳青璃也安置在通道口，“我去看看。”

踏入洞窟的瞬間，趙無燼后頸汗毛倒豎。不是危險，而是一種奇異的熟悉感，就像游子回到闊別多年的祖宅。

祭壇周圍的青銅墻壁上刻滿壁畫，描繪著天烽軍的日常訓練場景，其中一個小兵的身影讓他莫名眼熟——那持劍的姿勢，竟與自己如出一轍！

懸浮的將令似乎感應到他的接近，光芒突然增強。

自己的那塊令牌自動飛向祭壇，分裂開并與將令重新組合在一起的剎那，整個洞窟響起金鐵交鳴之聲。

趙無燼不由自主地走上祭壇。隨著距離縮短，將令上的寶石開始有規律地閃爍，頻率逐漸與他心跳同步。

當他的手終于觸碰到將令時，異變陡生——

“轟！”

腦海中天崩地裂。無數記憶碎片如洪水般涌來：

一個兩丈高的巨人士兵在營帳中擦拭長劍...

同樣的劍被交給年輕將領，星紋頭盔下是一張與他七分相似的臉...

血色戰場上，將領持劍沖向灰霧中的巨眼，劍斷瞬間自爆元神...

殘劍與將令被秘密送入密道，由最后的親兵守護...

最震撼的是最后一個畫面：那親兵在封閉密道前，竟服用某種丹藥縮小的身形，變成了普通人的體格！并使用特殊手法將將令變為兩塊。

“血脈傳承...”

趙無燼恍然大悟。難怪他對天烽遺跡有特殊感應，難怪法力壓制對他無效——他很可能就是那個將領的后裔！

將令突然融化，化作青銅色的液態金屬流向他額頭。趙無燼本能地想躲，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液體觸及皮膚的瞬間，一種難以形容的灼熱感直沖識海，轉輪觀想圖自動展開，灰霧人影背后的七個轉輪虛影同時顯現！

“啊——”

他仰天長嘯，聲音在洞窟中回蕩成雷霆。額間一點金光乍現，漸漸凝聚成微型星紋印記。

與此同時，自己擁有的青銅劍突然懸浮爆發刺目光芒，斷口處肉芽瘋長，轉眼間就修復了三分之二。新生的劍身上，“天烽”二字古篆清晰可見。

當光芒終于消散，趙無燼緩緩睜開眼。

洞窟還是那個洞窟，但在他眼中已經完全不同——青銅墻壁上的符文現在清晰可讀，祭壇九角對應的方位了然于心，甚至能感應到通道外阮輕舞急促的呼吸和柳青璃微弱的心跳。

更神奇的是，他發現自己與留在烽火臺的影子分身聯系恢復了！通過那道連接，他能“看”到霧氣巨人仍在攻擊轉輪陣圖，但七個光輪已經吸收了足夠的幽冥能量，開始反攻！

“你...得到了認可？”阮輕舞虛弱的聲音從通道口傳來。

趙無燼轉身，發現她正驚恐地看著自己的額頭。伸手一摸，星紋印記微微發燙，傳遞出一種古老的威嚴。

“似乎是。”他輕描淡寫地帶過，走過去查看柳青璃的情況。

銀紋面具完全碎裂后，這張臉意外地年輕秀美，和在太安城見到她的面貌一樣，只是蒼白得不似活人。

胸前的幽冥印記已經淡化到幾乎看不見，但趙無燼的新能力讓他察覺到更深層的問題——印記不是消失了，而是縮進了心脈深處，正在與柳青璃的本命蠱爭奪控制權。

“我們得盡快離開。”

他將青銅劍收回劍鞘，劍身溫順得像馴服的野獸，“幽冥領主暫時被牽制，但不會太久。”

阮輕舞欲言又止地看著祭壇：“那天烽將令...”

“已經完成了使命。”趙無燼指了指自己額頭的印記，“現在，帶我們去找萬丈淵的渡口。”

阮輕舞明顯有很多疑問，但最終只是沉默地點頭。

就在三人準備離開時，祭壇突然下沉，露出一個向下的螺旋階梯。幽深的通道中，隱約傳來水流聲。

“這是...”

“捷徑。”趙無燼莫名確信，“直通萬丈淵。”

他彎腰背起柳青璃，毫不猶豫地邁入階梯。額間星紋微微發亮，照亮了黑暗中刻滿符文的階梯墻壁。

這些符文不再是天烽軍的風格，而是更古老、更原始的圖案，有些甚至與轉輪觀想圖的符文相似。

阮輕舞跟在后面，骨鞭殘端不知何時恢復了些許活力，像盲人的探杖般輕輕敲打地面：“趙公子，你究竟是誰？”

趙無燼腳步不停：“我也很想知道。”

階梯似乎沒有盡頭，不斷向下盤旋。隨著深度增加，空氣變得潮濕陰冷，水聲也越來越清晰。

趙無燼能感覺到，他們正在接近某個巨大的水體——很可能就是分割魔宗與大虞的萬丈淵！

突然，懷中的柳青璃動了一下。她緩緩睜開眼，漆黑的瞳孔中沒有眼白，完全被幽冥之氣占據。

“找到...你了...”幽冥領主的聲音從她口中傳出，但比之前虛弱許多，“轉輪...繼承者...”

趙無燼立刻將她放下，青銅劍橫在胸前。但柳青璃接下來的動作出人意料——她顫抖著抬起手，指向自己心口。

“幫...我...”這次是她本人的聲音，痛苦但清醒，“挖出...蠱王...它在...融合幽冥...”

阮輕舞倒吸一口冷氣：“她讓你殺了她？！”

趙無燼卻明白了什么。額間星紋亮起，他的視野穿透柳青璃的皮膚，看到胸腔內的恐怖景象：她的心臟已經被灰綠色網狀物包裹，而一只金蟬形狀的蠱蟲正與那些網線搏斗，雙方竟然在緩慢融合！

“不是殺她。”他沉聲道，“是要做一場手術。”

青銅劍似乎聽懂了他的意思，劍身微微震顫，散發出純凈的金光。

趙無燼深吸一口氣，將劍尖對準柳青璃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