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郡。

北鎮(zhèn)撫司昭獄。

這所昏暗潮濕的地牢，遍布著難聞的氣味。

除了犯人的排泄物。

更多的則是腐爛發(fā)臭的血肉。

光是呼吸都得控制的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被這股難以用語言形容的惡臭，給熏到把隔天的晚飯給吐出來。

李景川將燒得通紅的烙鐵，從火炭中取出。

距離龜公臉頰還有兩指時，都難以承受這股子熱浪。

李景川的聲音，在這所暗無天日的地牢響起：“還是趁早把該交代的交代清楚，免得還要受一頓皮肉之苦。”

自從當(dāng)朝皇帝上位后，這些原本用來督察百官的錦衣衛(wèi)，地位也變得愈發(fā)如日中天。

除了能動用私刑之外，甚至還能越過大理寺以及刑部，自行處置犯人。

憑借著“皇權(quán)特許”四字。

這些錦衣衛(wèi)即使碰上比自己品級高的官員，也不會犯踀。

這也是為什么，高玄作為一個七品的總旗，敢私自處決一名知府的原因。

“這位大人……小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一名龜公而已……”

這名身材精瘦的龜公，正被五花大綁著。

那顆腦袋此時也搖得像撥浪鼓似的。

李景川并不滿意這個答案。

于是直接將烙鐵死死貼在了龜公臉上！

“呲～”

瞬間。

烤肉的香味，伴隨著滋啦聲蔓延在這大牢之中，隨之而來的便是一聲殺豬般的嚎叫。

“啊——！”

饒是如此，滿臉冷汗的龜公，依舊緊咬后槽牙沒有松口供出鄭巖。

“劉馴，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別說是這些犯人忍不住，就連作為錦衣衛(wèi)的李景川，此時都想跑出去透口氣。

因為這家伙的不識抬舉，讓自己要在這地牢里忍受這股惡臭，李景川的耐心已經(jīng)被消耗殆盡。

于是轉(zhuǎn)身拿起了無數(shù)件，帶著黑色血塊的刑具。

用高總旗的話來說，這全套下來，不管骨頭多硬的家伙，迎接他的也只有兩個結(jié)局，要么承受不住折磨一命嗚呼，要么乖乖開口如實交代。

只不過當(dāng)差那么多年的李景川，還沒遇到前者，更多的則是承受不住這非人痛苦，選擇乖乖聽話的犯人。

臉上多出一塊黑色血肉的龜公劉馴，見到李景川手上層出不窮的刑具后，嚇得他眼皮子直跳。

但他還是沒有任何松口的跡象。

劉馴心里明白，只要自己不開口，撐到鄭千戶的到來，他就會有一線生機。

一旦出賣對方，迎接他的只有死路一條！

別人不了解鄭巖的手段。

可他卻一清二楚。

昭獄之外。

“高總旗，你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長了。”一名身穿飛魚服，臉上還有道恐怖刀疤的年輕男人冷聲道。

高玄沒有絲毫退讓：“我審自己的犯人，這算是什么逾矩？”

面前這家伙，就是隴西郡剛上任的總旗：裴元。

裴元不再多說廢話，而是從懷里掏出一紙調(diào)令，聲音低沉：“鄭巖副千戶的命令，讓你放人！”

高玄像是聽不見，看不著一般，始終擋在地牢門外，連腳都舍不得抬一下。

裴元如今才剛上任，本來就是需要建立威信，如今這高玄敢湊過來觸霉頭，那就別怪刀劍無眼了！

一個尚未入品的家伙而已，拿來當(dāng)自己的第一塊磨刀石也勉強夠格。

裴元面色一沉！

“唰”的一聲！

將腰間的繡春刀拔了出來！

“你高玄是想抗命？！”

見自家總旗已經(jīng)拔刀，跟在他身后的另外幾名錦衣衛(wèi)，也紛紛拔出自己腰間佩刀。

高玄朝著身后的弟兄們擺了擺手，示意他們稍安勿躁。

要是今天一旦見血，事情就會無可挽回。

他心里明白的很。

如今遠(yuǎn)在京城的鄭巖，恨不得把他們天水軍，從頭到尾全殺一遍，只不過苦于沒有個合適的罪名罷了。

高玄對此卻早有準(zhǔn)備，也從懷里掏出了一張卷宗：“這琉璃坊龜公，與我們天水郡先前追查的，涼州城外的幾起殺人案有關(guān)，所以我們不能放人。”

裴元聽到這話，一時間也有些拿不準(zhǔn)主意，畢竟叫高玄調(diào)查這幾起案件的人，正是鄭巖，而且這事已經(jīng)徹底放出風(fēng)去了。

要是自己在這兒阻攔他……

要是被在場之人傳出去，自己豈不是打了鄭副千戶的臉？

高玄看著裴元的臉色，只覺得有些無趣。

沒想到這家伙還是個蠢豬。

現(xiàn)在的鄭巖手底下是真沒什么人了啊，連這種家伙都能上桌吃飯了。

要是換做張修在這兒。

只需要一句話，就能把高玄堵死……

涼州城外先前鬧過好幾起劫財?shù)膬窗浮?

當(dāng)時鄭巖就把這苦差事，丟到高玄手上，還勒令他十天之內(nèi)必須查出兇手，否則就脫下他身上的飛魚服。

高玄每次查到一點點線索，張修就像狗皮膏藥似的跳出來搗亂，這么做的目的，無非就是想讓自己被鄭巖責(zé)罰。

一旦自己沒了這層身份的庇護(hù)，那么鄭巖對付自己，就如同捏死一只螞蟻般簡單。

錦衣衛(wèi)內(nèi)部會有人在意他鄭巖，對一名總旗下手，這件事說小也不小，往大了說就是欺君，是要掉腦袋的。

扣帽子潑臟水這種事，沒人比他們錦衣衛(wèi)更拿手。

而淪為平民的高玄，即使被鄭巖當(dāng)街砍殺，這些鎮(zhèn)撫司內(nèi)部也不會在意。

沒誰會去管一個平頭老百姓的死活……

至于為什么他們這些錦衣衛(wèi)，那么在乎師出有名，原因也很簡單。

因為如今的皇帝，已經(jīng)不可避免的變成了一名老糊涂，生性愈發(fā)多疑和殘暴。

只要一有風(fēng)吹草動傳入老皇帝耳朵里，那么結(jié)局是什么可想而知。

光是近兩年被夷三族的朝廷官員。

就已經(jīng)遠(yuǎn)超這幾十年來的總和。

甚至被誅九族的也有不少，超過了一手之?dāng)?shù)。

所以這也就導(dǎo)致了，這些身居高位的官員們，愈發(fā)愛惜起自己的羽毛，生怕落人口實。

鄭巖此番入京。

最主要的就是向皇帝吹“枕邊風(fēng)”，不出意外的話，再過幾日，就會傳出他休妻的消息了。

一旦鄭巖真的走到這一步。

那他的死期也就快到了。

至于昭獄內(nèi)龜公，就算真的什么都不交代，對高玄而言也不會有影響。

高玄看著還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裴元。

咧嘴道：“既然沒事，那就請回吧，沒必要大老遠(yuǎn)跑過來給我拜早年，我又不是你爹。”

就在這時。

北鎮(zhèn)撫司外傳來陣陣馬蹄聲。

裴元見狀嘴角勾起：“高總旗還站著呢？收你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