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玄倒是假裝沒聽見一般。

依舊雙手環(huán)胸站在原地。

別說南鎮(zhèn)撫司的人過來，就算是天王老子親臨也別想讓自己放人。

裴元在心底暗罵道：“真是個不知死活的蠢貨。”

用腳趾頭都能想明白，這些南鎮(zhèn)撫司的家伙，是來調(diào)查張修之死的，我倒要看看你高玄面對這些南鎮(zhèn)撫司，是否還能這般有骨氣！

果不其然。

正如裴元猜想的那般。

那名南鎮(zhèn)撫司的總旗，翻身下馬后，便徑直朝著高玄走去。

手握腰間刀柄，面色陰沉似水。

高玄看見對方這殺氣騰騰的表情，都忍不住心頭一緊。

難不成王百戶已經(jīng)和鄭巖達成了合作？

準備將自己滅口？

豈不料，對方接下來的一句話，讓裴元險些把眼珠子都掉了出來：“高總旗，王百戶令我將這些張修罪證給你送來。”

這人說話時的表情和聲音，從始至終都看不出有任何變化，依舊是那副陰沉至極，像是有人都欠他銀子十幾年不還一樣。

這南鎮(zhèn)撫司送來的罪證，高玄早就調(diào)查的明明白白，而對方自然也是對其一清二楚。

比起送來的這輕如鴻毛的東西。

更為重要的還是跑腿的人。

可以說是直接向鄭巖攤牌，高玄與他們南鎮(zhèn)撫司是一伙的。

這南鎮(zhèn)撫司的王百戶，如今既是高玄的保護傘，同時也是高玄的催命符。

一旦王百戶落馬。

而高玄自然也脫不了干系。

這些當官的算計起同行來，這一個個堪比在世小諸葛，可要真讓他們辦事，就一問三不知……

高玄忍不住在心中暗罵，那個城府深重的王百戶。

此言一出。

原本還氣焰囂張的裴元，瞬間噤聲。

如今的他被架在半空，不知該如何是好。

要是扭頭就走，自己就無法完成鄭巖親自給他交代的任務(wù)，將琉璃坊龜公帶回去。

要是繼續(xù)糾纏不休，根基還沒穩(wěn)固就給自己招來南鎮(zhèn)撫司的敵對。

屬實不是什么明智之舉。

裴元飛速運轉(zhuǎn)他空空如也的腦子，很快就下定了決心。

抬起腦袋與高玄四目相對……

看著對方眼神中的不甘，高玄臉上浮現(xiàn)出毫不掩飾的嘲弄，好似是在說：還不走，等著人來收你？

他又不是那種能讓自己受委屈的人。

人敬我一尺，我還人百丈千丈。

裴元強忍住深呼出一口氣。

強忍住拔刀的沖動，抬起胳膊與并肩而立的二人抱拳道：“既然此人是天水郡鎮(zhèn)撫司的要犯，那在下就先回去復(fù)命。”

說罷，裴元便轉(zhuǎn)頭離開眼不見心不煩。

眼見自己頭頭已經(jīng)落荒而逃，隴西郡的其余錦衣衛(wèi)也只能跟上腳步，離開了這個地方。

那名天生兇狠之相的總旗，見眾人走后，他于是對著高玄再次開口：“王百戶已經(jīng)在后院等你了。”

……

北鎮(zhèn)撫司，鮮有人涉足的庭院內(nèi)。

一襲銀白色飛魚服的王百戶，此時正悠閑的品茗著春茶。

高玄心想百戶就是好能到處串門，就算跑來這兒喝茶那也是例行公務(wù)。

可他接下來的話語，卻并不像這般輕松愜意：“鄭巖當著滿朝文武的面，當眾休妻不說，甚至還大義滅親，陛下龍顏大悅，欽賜下一件斗牛服。”

高玄聽到這話，破天荒的罵了句娘。

“甘霖娘！”

王百戶對此卻渾然不在意，依舊悠哉悠哉的喝著杯中茶水。

反正只有他們兩個在這兒。

就算高玄真膽大包天敢指著自己鼻子罵，他也不會有任何情緒波動。

畢竟誰會對一只畜牲動怒？

不僅如此。

身穿銀白飛魚服的百戶大人，眼中滿是贊賞之色，是條能咬人的好狗？

此刻的他，這才終于明白。

為什么鄭巖會不止一次放下身段，招攬面前這高玄，往往越是難以馴服的烈馬，通常都是能日行千里的寶馬。

降服起來才更有成就感，也會愈發(fā)有趣。

在他們這群上位者眼里。

手底下的總旗也好，百戶也罷，與那馬廄內(nèi)的牲畜別無二致。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大岳有四大賜服：蟒服、斗牛服、麒麟服、飛魚服。

前兩件賜服代表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至高權(quán)力。

后兩件則是錦衣衛(wèi)的專屬賜服。

是皇權(quán)的象征。

而鄭巖作為副千戶，卻被賜下只有鎮(zhèn)撫使才能穿上的斗牛服，這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說是一步登天也毫不為過，只要他之后拿出一點政績，那么鄭巖日后必定能成為四品的鎮(zhèn)撫使。

而這王百戶現(xiàn)在跑來這天水郡。

無非就是想把自己的退路徹底堵死。

果然這還真是催命符。

雖然高玄與鄭巖之間的矛盾，看似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

但熟悉鄭巖的人心里都十分清楚，對鄭巖來說，什么東西都比不上自己的仕途。

“大義滅親”這種勾當，他并不是第一做。

鄭巖做百戶、千戶可能會因為臉面，去替自己的小舅子的“討回公道”。

但成為鎮(zhèn)撫使的鄭巖。

卻不會管一個目無法紀的張修。

不僅如此，鄭巖還會對高玄論功行賞。

既能收買人心，給天下百姓看看他鄭巖是如何的心胸開闊，也能給老皇帝表明自己的價值。

高玄知道開弓沒有回頭箭，即使沒有這家伙的從中作梗，他也不會向鄭巖低頭。

他只是單純不喜歡被人算計。

高玄隨手拉開一張凳子，絲毫不在意什么禮節(jié)，一屁股坐了下來，面露諂媚笑容：“百戶大人，咱們接下來該怎么辦？”

嘶！

見變臉如此之快的高玄，這名百戶也不忍住倒吸一口涼氣，這廝忒不要臉了吧。

高玄渾然不在意。

臉？

那能值多少銀兩？

百戶放下手中價值連城的汝窯茶杯：“如今的鄭巖，正在追查宮中的某起失竊案，一時半會兒脫不開身。”

“我先前已經(jīng)派人暗中保護鄭巖的妻子，在她身上，一定有著能將對方置于死地的東西。”

“她要是真能乖乖交代清楚？”

高玄只用了一瞬間，就想明白了其中癥結(jié)，用十分狐疑的眼神，死死盯著面前的百戶大人。

后者卻觀察起高玄的這幅上好皮囊。

越看越覺得滿意，點頭稱贊道：“莫要浪費了爹娘生出來的這幅風流相。”

他的意思很明顯，無非就是想讓自己出賣色相去套取情報。

他是這種玩弄感情的人？！

高玄沒有說話。

而是將手摸向了腰間佩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