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靚仔！燈牌上的光都照到你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yán)，這次自己出來還能少關(guān)個半年。”空曠死胡同里，黃警官的聲音回蕩，帶著疲憊，更多是勢在必得的自信。他舉槍，一步步逼近那些堆疊的竹竿和籮筐，手電筒的光柱掃過黑暗。拐角黑暗處，一把水果刀不經(jīng)意間反射雪白的光。楊礪藏在暗處，看著自己故意留下的影子勾引黃警官朝前走，嘴角咧開一個興奮扭曲的笑容。他像潛伏草叢的毒蛇，無聲靠近獵物，每一步輕得像貓。這次，先斬手奪槍，還是直接一刀斃命？楊礪心里盤算，每一個念頭都像毒蛇吐出的信子，帶致命誘惑。慢慢玩吧，那只死貓也不知繞到哪里去了，拿你頂數(shù)豈不是更好？他舔了舔嘴唇，眼中閃爍嗜血的光，仿佛已看到黃警官倒在血泊中。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剛剛擺脫血月幻境困擾的林陽燊，像幽靈一樣突然出現(xiàn)在楊礪身旁。一把抓住楊礪握刀的手腕，像鐵鉗牢牢箍住，用力向后拖拽。

“走啊，算了，放過他吧。”林陽燊壓低聲音，眼神疲憊無奈。

“你要我怎么走！”楊礪猛地轉(zhuǎn)頭，低吼。他從九歲就被一直盯著，像個變態(tài)。上學(xué)、放學(xué)，甚至有機會，上廁所都盯著！

他試圖掙脫林陽燊控制，卻被死死抓住手腕，鋒利刀刃劃破林陽燊左手，鮮血瞬間涌出，順著刀刃流到楊礪握刀柄的手上。楊礪望著流淌到手的鮮血，聞著熟悉、刺鼻的血腥味，精神一陣恍惚。林陽燊趁機伸出空著的右手，一把捂住楊礪嘴巴，往后拖拽，強行帶著他離開巷子。

兩人躲在暗處，屏住呼吸，直到確認(rèn)黃警官沒有發(fā)現(xiàn)蹤跡，才從另一個方向悄悄離開好運面館附近。

林陽燊頭上包繃帶，手里拿著楊礪從便利店買來的消毒水，小心沖洗左手傷口。帶著血跡的消毒水順著指縫流下，滴落在腳邊排水渠，發(fā)出輕微“嘩嘩”聲。

“你想殺他。”林陽燊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平靜，像陳述事實。

“是他要抓我坐牢！”楊礪聲音充滿憤怒不甘。你那么及時出現(xiàn)，肯定聽到他說話。

“你根本沒想過不殺人，只想殺人不用坐牢！”林陽燊抬頭，盯著楊礪的眼睛，語氣堅定銳利，像一把刀，直刺楊礪心臟。

“那不豈不是更好？”楊礪嘴角勾起嘲諷弧度，眼中閃爍危險光芒。

“你又不是瘋子，有點理智行不行？老想著殺人。”

“不是刻意去想，腦海中自動浮現(xiàn)。從小便是如此。”楊礪聲音低沉沙啞，帶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緊緊握著手中水果刀，一步步逼近林陽燊，刀尖在昏暗燈光下閃爍寒光。亦或者現(xiàn)在就破開你脖子，割斷你血管！

你想認(rèn)輸？有本事就刺下去啊。

“嘭！”

“做咩野又打我頭啊！”林陽燊捂著腦袋不滿。

你的哦彌陀佛和什么破哈利波特太陽魔法陣都行不通！

不是哈利波特，是所羅門！林陽燊糾正，語氣無奈。只要不放棄，就會想到辦法。

還有什么辦法？

讓我想想……林陽燊低頭，眉頭緊鎖，努力思考。今晚你別回家住，去出租屋。

喂？過來出租屋啊，全都準(zhǔn)備好了。對對對，就是赤柱那。

呼……林陽燊放下電話，長舒一口氣，像卸下千斤重?fù)?dān)。他環(huán)顧四周，目光在這間充滿神秘氣息的出租屋內(nèi)緩緩掃過，最終落在了墻壁上那些用墨水書寫的黑色經(jīng)文上。經(jīng)文不簡單，字里行間閃爍點點銀光，神秘又充滿力量。林陽燊嘴角微揚，露出滿意笑容。他走到窗邊，午后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他身上，暖洋洋的。窗臺上，一盆精心照料的盆栽在陽光下舒展枝葉，綠意盎然，生機勃勃。林陽燊目光變得柔和，伸出手，輕輕撫摸盆栽葉片。果然，關(guān)鍵時刻還得靠兩位老哥，要不然，書里這些稀奇古怪玩意兒，真不知道上哪兒找去。

沒錯，這就是林陽燊苦思冥想出的辦法——改心！心靜了，自然不會想著殺人，最好能做到“一念代萬念”。《大悲咒》，正是他找到的“鑰匙”。《大悲咒》出自“伽梵達(dá)摩”所譯《千手千眼觀世音菩薩廣大圓滿無礙大悲心陀羅尼經(jīng)》，全名《廣大圓滿無礙大悲心陀羅尼》。世人以為唐代譯本最早最實際，但誰能比你的“敵人”更了解你？林陽燊堅信，從秦代交趾道觀古墓出土的版本絕對沒問題，畢竟是“自家人”收藏的東西，用起來才放心。

他走到桌前，拿起一本古籍，輕輕翻開，書頁泛黃，散發(fā)淡淡墨香。一邊看著書，一邊用手指在空中比劃，像練習(xí)某種古老儀式。

南無·喝啰怛那·哆啰夜耶……林陽燊口中念念有詞，聲音低沉莊嚴(yán)。突然，他停下，眉頭微皺，自言自語。不對啊，我是地球人，你給我一堆外星文，怎么念啊？他撓了撓頭，臉上露出一絲苦惱。過了一會兒，像想通什么，眼睛一亮，拍了一下手。念吧，念吧，反正都是大悲咒。念多了，人也會變得慈眉善目的。說著，從抽屜里拿出一個木質(zhì)手串，遞給站在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楊礪。

南無·喝娜……楊礪接過手串，低聲念。

南無·喝啰怛那……林陽燊跟著念，聲音逐漸洪亮堅定。

時間一天天過去。在林陽燊“悉心教導(dǎo)”下，楊礪終于磕磕絆絆背熟《大悲咒》。

這天，林陽燊帶著楊礪來到好運面館。走到卷簾門前，一把撕下貼在上面的“家有急事，暫停營業(yè)”條子，動作干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

呼……他長舒一口氣，像要把這幾天積壓心中的郁悶全部吐出來。

兩人走進(jìn)面館，開始打掃衛(wèi)生。這幾天暫停營業(yè)，店里積攢不少灰塵污漬。林陽燊和楊礪分工合作，一個擦桌子，一個掃地，忙得不亦樂乎。

我說，這幾天躲哪兒去了？電話不接，短信不回，還以為出什么事了。楊礪一邊掃地，一邊忍不住問。

唉，別提了，一言難盡。林陽燊嘆氣，臉上露出一絲無奈。不過，現(xiàn)在都過去了，趕緊把店里收拾干凈吧。

一陣忙活后，林陽燊打發(fā)楊礪去買生米，準(zhǔn)備下午免費派送愛心齋飯。自己留下來，收拾最后剩下的后廚和廁所。他仔細(xì)清掃每一個角落，連天花板掉落的灰塵都不放過。最后，他打開廁所旁邊通向巷子里的后門，一股清新空氣撲面而來，精神一振。

好了，總算收拾干凈了。林陽燊拍了拍手，臉上露出滿意笑容。

下午，好運面館門口排起長隊。人們手里拿著碗，翹首以盼，等待免費愛心齋飯。

來來來，大家排好隊，不要擠，人人都有份。林陽燊站在門口，一邊維持秩序，一邊招呼大家。楊礪站在一旁，負(fù)責(zé)盛飯。他接過林陽燊遞來的碗，盛滿白粥，遞給排隊顧客。

一邊派飯，一邊祝福別人，修煉你的“發(fā)心”，讓每一個念頭都是善念。林陽燊對楊礪說。

那我該怎么做？楊礪有些不知所措，小聲問。

就說點吉祥話唄，就像去喝喜酒、拜年時說那樣。林陽燊笑著說。

楊礪點頭，表示明白。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對一位等待已久的大叔說：“恭喜發(fā)財。”

“謝謝。”大叔接過粥，笑著說。

多想兩句！別這么敷衍了事。林陽燊在一旁提醒。還有，笑容太假了，要發(fā)自內(nèi)心地笑出來。

楊礪聞言，連忙調(diào)整表情，再次對下一位顧客說：“身體健康，龍馬精神，萬事勝意。”

就這樣，免費派送齋飯活動持續(xù)一段時間。一位戴眼鏡、穿米白色西裝、文質(zhì)彬彬的男子趁沒人排隊時，來到檔口前。

來一碗竹升面，加一杯凍檸茶。男子說。

不好意思，今天不營業(yè)，只派飯。楊礪回答。

這樣吧，就當(dāng)我贊助你們了。男子說著，從錢包里掏出幾張大鈔，遞過來。

楊礪接過錢，低頭裝飯，同時用眼角余光示意林陽燊說幾句吉祥話。

好心有好報。林陽燊笑著說。

我上班就在中環(huán)，等下還要加班，可以留在這里吃嗎？男子問。

請便。林陽燊回答。隨后，男子打量店內(nèi)，便坐到靠近空調(diào)出風(fēng)口位置，一邊吃飯，一邊觀察店內(nèi)裝修。似乎對這家生意興隆的小面館突然做起慈善活動感到好奇。

沒過多久，下班人潮涌來，看到熟悉小店居然在做慈善，等著領(lǐng)飯的隊伍越排越長。西裝男不小心碰倒桌上調(diào)味瓶，“啪嗒”一聲，醬油灑了一桌子，棕色液體像小溪流淌，散發(fā)咸鮮味道。他皺眉，起身準(zhǔn)備去廁所洗手。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不合時宜擠開排隊人群，徑直來到兩人面前。

就憑這幾碗破粥就能改邪歸正？那還要懲教署干嘛？直接開善堂得了！我眉頭一皺，看著拉開凳子，一屁股坐下的老便衣，心里暗罵。這老家伙，擺明來找茬的！晦氣！

原本起身的西裝男，饒有興致坐下，一副看好戲模樣。

身體健康，長命百歲。楊礪頭也不抬，繼續(xù)盛粥，嘴里機械重復(fù)吉祥話，像沒聽見老便衣挑釁。

靚仔，你去過福和三巷是不是？老便衣不打算就這么放過他，步步緊逼。

萬事勝意，心想事成。楊礪聲音提高幾分，繼續(xù)為排隊顧客打飯，依舊沒有抬頭。

昨晚還想捅死我，件事沒忘吧？估摸著，他案子每次都落到我手上，這就是老天爺注定要我捉他！老便衣聲音越來越大，引得周圍排隊的人紛紛側(cè)目。

一看這架勢，趕緊拿著一碗白粥，示意楊礪繼續(xù)派飯，別中這老家伙激將法。

我去趟廁所，冷靜冷靜。楊礪找了個借口，轉(zhuǎn)身想溜。

望著楊礪氣呼呼離開的背影，轉(zhuǎn)過頭，看著老便衣，語氣帶一絲無奈。我話黃警官，他天生就是混蛋，那你這爆棚正義感，沒準(zhǔn)也是娘胎里帶出來的。那你說，這世上……

別跟我扯這些沒用！老便衣猛地站起身，激動打斷。我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在他再次犯事之前，必須盯死他，及時把他捉起來！要不然，外面又要多一個殺人犯！

話音未落，他突然“哎呦”一聲，捂著傷腿，疼得呲牙咧嘴跌坐下去。看來，這老家伙腿傷還沒好利索。

看著他這副模樣，語氣也軟了下來。從身后摸出一個折凳，俯下身去將凳子遞給他。我話黃sir坐低先啦，別硬撐了。抬頭向窗外望去，正好看到楊礪父親和一個戴口罩女子，正站在面館對面路邊張望。看來，他們來接楊礪。心里琢磨著，得趕緊把這老家伙打發(fā)走，別再鬧出什么幺蛾子。轉(zhuǎn)身走向后廚冰柜，從里面拿出一個塑料袋，裝滿冰塊。小聲通知還在廁所里磨蹭的楊礪趕緊出來派飯，得到肯定答復(fù)后，才提著塑料袋走出后廚。

把冰塊遞給老便衣，敷衍道：“黃警官，你先冰敷一下。”

林陽燊轉(zhuǎn)身走向面館門口，目光投向街對面，楊父和那個戴口罩的女人依然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