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門口，望著屋內的場景，沉重如灌鉛。地板上攤著一片深色液體，反射著頭頂粉紅色燈光。吊床上，陳美美被皮帶固定，身體隨著喉嚨逸出的微弱氣流起伏，肚皮像風箱一樣鼓癟。涌出的體液在他眼中變了模樣，散發著甜膩的氣味。他慢慢抬腳，將鞋子踩進那片液體。紅色染上板鞋。他嘴角彎起，露出天真的笑容，像孩子在水坑里跳躍。他笑出聲，又蹦了幾下，液體四濺。

林陽燊終于從劇烈嘔吐中緩過來。他摸出手機，手指顫抖，費力地在屏幕上按壓。撥通號碼，他對著聽筒大喊。“喂！救命！死人了！福和7樓A！”喊完，他像被抽空力氣，癱坐在地。嘴里反復低語，眼神空洞，臉色蒼白。“真的會出事，為什么不信我。”聲音像壞掉的機器。

周圍調查的便衣接到電話，立刻沖向福和七樓。樓門口，他們撞上一個神色慌張、背著包、戴著口罩的男人。老便衣看向男人。這身形，這打扮，他心里有了判斷。他右手伸向身后。“別動！”老便衣大吼。口罩男將手中的竹竿猛地推向兩人，身體轉向另一側，沖向巷口。他逃得飛快。“想跑？”老便衣看了一眼被竹竿絆住的同事，追進巷子。他腳踝劇痛，身體失去平衡，摔倒。他眼睜睜看著男人消失在巷子拐角。他懊惱地捶地。多年經驗讓他判斷出幾個可能的方向，他抓起通訊器告知同事。

他一瘸一拐地趕往案發現場。“小子，別讓我逮到你！”老便衣喘著粗氣趕到。外賣小哥正用手指蘸著陳美美的血，放進嘴里吮吸。他發出癡癡的笑聲。老便衣胃里翻涌。他舉槍指向外賣小哥，聲音嘶啞。“你在干什么？！”

外賣小哥抬頭，臉上沾著血。他眼神迷離，嘴角掛著詭異的笑。“吃糖啊，草莓味的。”他伸出帶血的手指，“嘗嘗？”老便衣扶墻干嘔。

審訊室內。“姓名。”“林陽燊。”“學歷？”“本科。”“職業？”“人生職業規劃心理咨詢師。”審訊桌對面，胖警官皺眉。“喂，臟辮！愣什么？熬夜熬糊涂了？”

林陽燊一個激靈，眼前景象變了。血跡斑斑的冷鏈倉庫，冰冷大門緊閉。半透明的繭子掛在鐵鉤上，液體包裹著它們。他手里握著高分子震蕩手術刀。案板上躺著一條扭動的“魚”，模樣不像現實生物。“啊，這？我…我可能是起猛了。”他低聲說。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叫你平時不要直連那么久！那臺游戲艙老古董了。快動手！魚要醒了。把值錢的大腹、里脊處理好！”林陽燊回過神，看著審訊室。他確信自己又“發病”了。他應了一聲，舉起手術刀。刀刃閃爍亮白光芒。他用力砍下。血光四濺。“魚”身劇烈抽搐。“靠！神經元連接件被你砍壞了！手這么糙，剛上班兩天我也叫柒叔扣你工資！”啪啪啪！脆響拉回林陽燊的意識。他坐在審訊室椅子上。“喂！醒醒！發什么呆？家庭住址，你和死者什么關系？”胖警官不耐煩地問，手里筆停在記錄本上。“中環大廈天臺。”林陽燊揉太陽穴，“陳美美是我老顧客。上午我給她算命，算到今天戌時是死劫。我想幫她假死改命。”他看向警官。“現在去查，墓園門口監控能看到我們。門衛和出租車司機也能作證。”

“一切皆是命，半點不由人！”旁邊的年輕女警官突然插話。隊長看了她一眼。“看我干什么？老人家都這么說。”女警官嘟囔。林陽燊眼神飄忽，低語：“不對，可以改的。差一點點…是那場雨！”他猛地站起，雙手撐桌，眼睛瞪大。“是天！老天出招！”他大喊。兩位警官對視。他們草草結束詢問。三人推門出去。門口站著一對焦急的老年夫妻。“叫他坐在那。”隊長示意女警官去安撫老人。胖警官走到老便衣身邊。“下雨令墨水化開，誤把9樓看成7樓送錯外賣。”他語帶疑惑，“又是因為那場雨？前兩次兇手作案都在下雨天。”

林陽燊目光落在坐在不遠處的外賣小哥身上。小哥低頭哼著童謠，目光死死盯著血跡斑駁的黃色板鞋，臉上露出癡迷笑容。老便衣走到外賣小哥面前。“把鞋子脫了。”他面無表情。外賣小哥抬頭，眼神抗拒。“憑什么？”“拿去化驗。”老便衣看向身后的警員，“另外，給雙拖鞋他。”老便衣走向兩位老人。“他看到尸體的樣子，和我當年巡街時遇到他殺貓時一模一樣。”他壓低聲音，“你們要好好看管他。”老太太捂嘴，難以置信。“長官，你是說……”“是的。”老便衣點頭，“我們懷疑他和這起案件有關。他很危險，你們小心。”老頭子緊張，緊握老伴的手。“那……我們怎么辦？”“帶回家，24小時看著。別讓他單獨外出，別讓他接觸尖銳物品。”老便衣叮囑，“發現任何異常，立刻報警。”“好，好。”老兩口連連點頭，臉上寫滿驚恐。楊礪的父母看著兒子被警員帶走。恐懼和不安涌上心頭。兒子可能又犯病了。

林陽燊看著楊礪。總覺得眼熟。他下意識抬手掐算，想起剛才的事。一股涼意竄上脊背。他霍然追向外賣小哥離開的方向。他氣喘吁吁，拍打一輛面包車車窗。“喂！你是不是叫楊礪？79年生人，屬金！”楊礪坐在駕駛座，瞥了他一眼，像看神經病。他一腳油門。林陽燊撲上引擎蓋。他將一張名片插在雨刷下。“命運！命運在暗示重要東西！”他喊道。“信的話，記得call我！”楊礪充耳不聞。他猛打方向盤拐彎加速，將林陽燊甩落。面包車駛向大路。林陽燊癱坐在地，看著遠去的車，后座上坐著神情疲憊的楊礪父母。他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