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星盯著鏡中的自己，幾乎認不出那個倒影。距離最后一次數據解鎖已經過去五天，但他的變化沒有停止——反而加速了。現在不僅是虹膜邊緣有藍線，整個眼球表面都布滿了細微的藍色網狀紋路，像是某種外星毛細血管。更糟的是，這些紋路開始向臉部蔓延，在皮膚下形成暗淡的發光網絡。

“進展比預期快37%，”林恩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她站在醫療艙的掃描儀旁，全息投影顯示著齊星全身的神經系統——現在超過60%已經“升級”成那種奇特的藍色結構。“信使說這是正常適應過程，但...”

“但什么？”齊星轉身，看到林恩咬著下唇，那是她緊張時的習慣。

“但沒有先例。信使通常接觸的是已經集體準備好轉變的文明，而不是單一個體。”她走近幾步，輕輕觸碰齊星臉頰上的藍色紋路，“疼嗎？”

齊星搖頭：“沒感覺。只是...有時候會癢，像傷口愈合時那樣。”

實際上，變化遠不止外表。他的感官變得異常敏銳——能聽到隔壁艙室的對話，看清空氣中漂浮的微塵，甚至能“感覺“到附近電子設備的運作。更奇怪的是，當他情緒激動時，周圍的電子設備會失靈或出現異常。昨天在食堂，僅僅因為一場激烈爭論，就導致三臺餐飲機器人短路。

“艦長開始收到投訴了，”林恩似乎讀出了他的想法，“有些船員害怕接近你。工程部報告說每次你去引擎室，量子計算機就會產生異常波動。”

齊星握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所以我成了飛船上的故障源？”他的聲音比自己預想的更加苦澀。

“不是你的錯，”林恩立即說，“他們只是不理解。莫里斯已經在解釋這是暫時現象——”

“暫時？”齊星打斷她，舉起手臂展示越來越多的藍色紋路，“看看我，林恩！這些變化哪個看起來是暫時的？”

醫療艙陷入沉默。信使在角落輕輕脈動，像是在回應齊星的痛苦，但保持距離。

林恩深吸一口氣：“齊星，聽我說。我分析了所有數據，這些變化雖然快速，但完全有序。每種新出現的'升級'都對應著特定的功能增強。比如你眼睛的變化明顯是為了處理更廣譜的光線；神經系統的改造提升了信息處理能力；甚至那個電磁干擾場...我認為那是某種未成形的通訊能力。”

“那最終我會變成什么？一個能發射無線電的人形天線？”齊星苦笑。

“我不知道，“林恩坦誠道，“但我相信信使選擇你是有原因的。而且...”她猶豫了一下，“我認為這些變化是可引導的。如果你能主動控制而非被動接受，也許能減緩或重定向某些過程。”

齊星剛想回應，醫療艙的門突然滑開。首席科學家王明遠走了進來，手里拿著數據板，眼鏡后的眼睛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齊星！林恩！”

他快步走近，“我剛完成對上次數據解鎖的分析，有驚人發現！“他操作數據板，調出一組復雜的波形，“看這個模式——它與你母親三十年前的記錄完全匹配！”

齊星和林恩湊近查看。確實，波形中的某些峰值和低谷與齊蕓博士筆記中記錄的信號驚人地相似。

“不僅如此，”王明遠繼續道，調出另一組數據，“我破解了筆記最后一頁的部分密碼。那些看似隨機符號的排列實際上是一個數學序列，描述某種...解鎖協議！”

齊星的心跳加速：“你是說，我母親預見到了這一切？甚至留下了應對方法？”

“很可能！”王明遠激動地推了推眼鏡，“如果我能完整破譯這個序列，也許能幫助你安全地控制數據包解鎖過程，而非被它控制。”

林恩檢查著數據，眉頭微蹙：“王博士，這些符號看起來不像是傳統數學。更像是...”

“量子拓撲學符號，”王明遠迅速接上，“你母親明顯超前于時代。我懷疑她不僅接收到了信號，還部分理解了其含義。”他轉向齊星，“如果能借閱原始筆記，也許能找到更多線索。”

齊星猶豫了。母親的筆記是他最私人的物品之一，一直鎖在宿舍的保險箱里。但如果有答案...

“好吧，”他最終同意，“我去拿。林恩，一起來嗎？”

”當然，”林恩點頭，然后對王明遠說，“博士，請繼續分析已有數據，我們很快回來。”

離開醫療艙，走在走廊上，齊星注意到幾個船員看到他就繞道而行。一個機械師甚至畫了個十字手勢，嘴里念念有詞。齊星假裝沒看見，但心中一陣刺痛。

“別在意他們，”林恩低聲說，“恐懼源于無知。”

“或者常識，”齊星反駁，“如果看到一個人渾身發藍光還能干擾電子設備，繞道走是理性選擇。”

林恩想反駁，但被一陣急促的警報聲打斷。船內廣播響起：“所有部門注意，檢測到前方空間異常。非必要人員請勿進入觀測甲板。重復，非必要人員請勿進入觀測甲板。”

“空間異常？”林恩疑惑道，“我們離半人馬座還有段距離啊。”

齊星突然感到一陣奇怪的...牽引感，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呼喚他。“我們去看看，”他決定道，改變了方向。

觀測甲板已經聚集了幾名高級軍官和科學家。透過巨大的觀察窗，能看到前方的星空被某種扭曲的力場彎曲，形成一個直徑約百萬公里的球形區域。區域內，星光呈現出奇特的藍移現象，而中心位置...

“是個微型蟲洞，”首席導航員報告，“穩定的那種。大小不足以讓'新希望號'通過，但可以發送探測艙。”

艦長沉思著：“自然形成還是人工制造？”

“99.73%概率是人工的，”導航員回答，“而且...它正好在我們的航線上，像是被放置在那里。”

齊星走進時，幾個軍官本能地后退。艦長注意到他，點頭示意：“正好，齊星。你怎么看這個？信使有什么說法嗎？”

齊星看向肩頭的信使，它正以復雜模式閃爍著。“它說...這是個測試。網絡設置的障礙課程之一，評估我們的反應。”

“什么反應才算及格？”莫里斯半開玩笑地問。

“不攻擊，不恐懼，不回避，”齊星轉述信使的信息，“只是觀察和理解。”

艦長挑眉：“聽起來像某種...文明成熟度測試。”

“正是如此，”王明遠的聲音從后方傳來，他匆匆趕到觀測甲板，“根據齊蕓博士的筆記，網絡會設置一系列這樣的挑戰，評估候選文明的應對方式。先驅者就是在類似測試中失敗——他們試圖用武力摧毀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