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我是為權術欲找理由又能怎么樣？”趙青祿看著蔣用文，一字一句地說道：“哪怕我真是為了權術欲，又能如何？”

“人孰能無欲無求？”

“沒有權力，我們想做的事情就永遠不可能得到最為妥貼的實施?！?

“我欲不過求心安也，不過求吾所為者皆有所得也。

“我只是想要我想做的事情，都能順利地沒有阻力，我只想要一個純凈的地方讓我安安靜靜的做藥而已！”

他沒撒謊，這的確是他的夢想。

前世今生，他最大的理想始終是掙夠了錢，安安靜靜地做科研。

戴思恭循循善誘，“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好想法，可是我們不過是些醫者。”

“醫者，有自己的氣節，是好事，但不代表著就要獻身?！?

“你在太醫院，能醫治很多人，我們做事情要一步一步來，飯要一口一口吃?！?

“不一定就要去參與那么深，真的不一定?！?

蔣用文更是直截了當：“趙兄，這的確是你不對了。

“你這不僅是質疑自己，更是質疑陛下！有好藥，陛下難道會不讓流入到其他人手中去嗎？”

“當然會的！”

“我們只是醫者而已，我們的任務，不過是做好藥，治好能治好的所有人，僅此而已?！?

“對啊，如果你走上這一條路的話，”戴思恭點頭，“會有很多阻撓的?！?

“得不償失，不是嗎？你有這樣的醫術，想要推廣到更多人身上，你為什么會想要推廣藥物呢？難道我們要做的事情，不是去嘗試勸說陛下嗎？”

“我們只不過是醫者罷了?！?

“為什么反而還想要登上高位呢？”

趙青祿回應道：“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

“我只是覺得，我們活了一輩子，難道就只能局限于這一家一姓一處一地嗎？”

戴思恭一愣。

東墻外，咚的一聲響起。

蔣用文很快反應過來，轉身怒喝一聲：

“什么人？別走！”

他轉身看向趙青祿，“趙兄，等我把他攔住！”

“蔣兄！”

趙青祿遙遙喊了一聲，“不必了?！?

“我做事光明磊落，剛才說的話也沒錯，就算讓陛下知道了，又能有何妨？”

“好！”門外，那人總算走了進來，哈哈大笑道：“好一個又能又何妨！”

“好一個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

“我果然沒看錯你！”

趙青祿抬起頭，一看，居然是李善長。

趙青祿謙虛一聲，“不敢當沒看錯?！?

“只是抒情言志罷了?！?

戴思恭在旁邊打圓場道：“是啊，少年郎有大志向而已。”

“說些狂言，還望”

戴思恭看著趙青祿，指著他胸口說道：“趙小友，不是我說你什么?！?

“你以后說話，一定要管住嘴?！?

“口無遮攔，這是你最大的毛病?！?

趙青祿下意識地回答道：“好的好的導，我知道……”

——？

導？

“我在說什么……”

他看著戴思恭，愣了很久。

直到李善長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走，他這才反應過來。

……

一座木屋中。

劉紹榮一人拄著拐杖，慢慢悠悠地走入堂內坐下。

應天府今日似乎是下了大雨的，從早上開始，雨便是沒有停過。

一整天了，劉紹榮今天已經很成功地感受到了人生的大起大落——

今天上午，是大起。

他本來以為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能夠成功除掉馬皇后。

到時候，等到后宮里他們這一派的支持者當了皇后，誰還能攔住他們這一派？

“都怪這兔崽子！”

劉紹榮慢慢走近堂前，長嘆了一口氣。

要不是因為這兔崽子把那趙青祿找來了，他們這天衣無縫的計劃，又怎么可能會失?。?

“可惡……”

他到現在都沒想明白，那趙青祿到底是從哪里學來的醫術？

“他不是出了名的不學無術嗎？”

他就想不明白了，那可是西域邪毒??！

是他劉紹榮費盡千辛萬苦，從蒙古人那里搞來的！

這種東西，別說普通的醫師了，哪怕是御醫都沒法治！

結果卻被那人治好了？

“這他媽根本不現實！”

劉紹榮搖了搖頭，敲了敲面前的門，“諸位……同僚？”

“雖說陛下要給我封爵，但我們仍是一派的?！?

“能否為我開開門？”

而就在剛才，是大落。

劉紹榮長嘆一口氣，再次敲了敲面前的門，“顯然這一次給我封爵，是陛下沒看明白怎么回事！”

“至少他現在真的以為，皇后娘娘的病，是由于傳染病，而不是有人下毒?！?

門內，遙遙地便是傳來了響聲：

“哎，劉伯爵說的哪里話，我們和劉伯爵哪里是一派人？”

“我們都是些需要仰賴后宮的土雞瓦狗之輩，而劉伯爵卻是叱詫風云的頗負圣眷之人?！?

“我們怎么能搞在一起呢？”

劉紹榮搖了搖頭，無奈說道：

“我知道，你們懷疑我的立場了。”

“但消息總是要聽一聽的吧？”

急流勇退？

劉紹榮可不敢！

里面這一群人個個都有他的罪證，上哪去急流勇退去？

“今晚，我的人告訴我，李善長要請趙青祿用膳。”

“據我所知，有些想要攀附李善長的人已經蠢蠢欲動了?！?

他聽到了，里面傳來了很大的動靜。

顯然，里面有人已經在按捺不住了。

劉紹榮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李善長？”

“這下一切分明了?！?

劉紹榮愣了愣，問道：“張赫？”

“你且告訴我，哪里分明了？”

里面，張赫的聲音充滿果斷：

“我道是哪里出了問題，原來問題在這里！”

“好啊，好啊，原來如此！原來這趙青祿，竟是李善長推出的傀儡！”

……

注1：詩出自清代林則徐的《赴戍登程口占示家人》，全詩如下：

力微任重久神疲，再竭衰庸定不支。

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

謫居正是君恩厚，養拙剛于戍卒宜。

戲與山妻談故事，試吟斷送老頭皮。

此詩為林則徐因主張禁煙而受到謫貶伊犁充軍的處分，被迫在西安與家人分別時為抒發自己的愛國情感以及性情人格而作。